\"看那个镯子,\"老邻居在我耳边说,\"故宫流失的那批里有一模一样的。\"
拍卖会准时开始。前几件都是欧洲油画和家具,直到第七件拍品,才出现中国文物——一组元代青白瓷碗。我们按兵不动,看着它们被一位德国收藏家以高价拍走。
第十二件拍品掀起了小高潮:一件\"宋代龙泉窑青瓷\"。当工作人员掀开绒布时,老邻居猛地抓住我的手腕。那是一件凤耳瓶,釉色如翡翠,造型端庄——但我们在故宫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器物。
\"赝品,\"老邻居咬牙道,\"仿的是故宫那件。\"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件赝品最终以两百三十万欧元成交。看着那位唐装老头兴奋地上前验货,我胃里一阵翻腾——这么高调的赝品交易,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中场休息时,我们注意到墨镜女子一直在用手机拍摄会场。她似乎对某位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那人便悄悄离开了大厅。
\"不对劲,\"老张低声说,\"我去看看。\"
他假装去洗手间,实则跟踪那名工作人员。我和老邻居则继续观察墨镜女子。她走到角落打了个电话,虽然声音很低,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几个词:\"海关替换今晚\"。
二十分钟后,老张回来了,脸色凝重:\"后面仓库堆满了包装箱,全是亚洲文物。我偷拍了几张照片。\"他给我们看手机——照片里,十几个木箱上贴着\"中国·南海\"的标签。
就在这时,拍卖师宣布下一件拍品:\"特别呈献,据信为郑和船队遗物,明代永乐青花海水龙纹大盘...\"
展台上出现的,赫然是一件与我们在德·维特城堡所见极为相似的龙纹盘!老邻居立刻掏出手机比对照片,脸色越来越难看:\"纹饰细节完全一致,但德·维特那件明明...\"
\"被调包了,\"我恍然大悟,\"男爵的收藏被人替换了,真品被运到了这里!\"
我们必须在事态失控前采取行动。老邻居负责联系荷兰警方和国际刑警,老张继续监视仓库,我则试图接近那位墨镜女子——她很可能就是关键人物。
我端着一杯香槟走向她:\"精美的镯子,是乾隆时期的吧?\"
她转过身,墨镜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您很懂行。\"
\"职业需要,\"我微笑,\"我在雅加达开古董店。\"
\"是吗?\"她突然用标准的中文反问,\"那您应该知道,真正的收藏家不会在拍卖会上这么张扬。\"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摘掉墨镜,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国际刑警艺术犯罪组,李敏。你们三个从布鲁塞尔开始就被我们盯上了。\"
原来如此!我长舒一口气,正要解释,会场后方突然传来骚动。几名工作人员神色慌张地跑向仓库,其中一人对着对讲机大喊:\"有人闯入了!\"
李敏脸色一变:\"不好!\"她拔腿就跑,我紧随其后。
仓库里一片狼藉。几个木箱被撬开,老张正和一个壮汉扭打在一起。地上散落着瓷器碎片和包装材料,最令人心惊的是——角落里躺着一名昏迷的工作人员,身边是一套专业的文物复制工具。
\"不许动!警察!\"李敏亮出证件,但那个壮汉一把推开老张,从后门逃走了。
五分钟后,增援赶到。经过初步检查,确认仓库里至少三十件\"文物\"是赝品,而真品很可能已经被转运。更惊人的是,在那些复制工具旁边,警方发现了德·维特家族的收藏目录——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件文物的特征,甚至还有显微照片。
\"专业犯罪集团,\"李敏对我说,\"他们复制真品,用赝品替换博物馆和私人收藏的真品,再通过拍卖会洗白真品。\"
\"李文昊也是他们的人?\"我问。
她点头:\"小角色而已。幕后主使我们追查两年了,今天终于...\"她的对讲机突然响起,荷兰警方在码头截获了一艘可疑货船。
我们赶到码头时,天已经黑了。细雨中的阿姆斯特丹港灯火通明,海关人员正在检查一个集装箱。当箱门打开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件亚洲文物,其中包括德·维特城堡那件永乐青花龙纹瓶。
\"找到了,\"老邻居轻叹,\"终于...\"
李敏走过来,递给我一张名片:\"感谢你们的协助。如果有新线索...\"
\"一定联系,\"我收起名片,\"这些文物会归还中国吗?\"
\"要走法律程序,\"她坦诚道,\"但我们会尽力。\"
回到酒店已是凌晨。我们三人精疲力尽,却毫无睡意。老张开了一瓶威士忌,我们默默举杯。
\"明天去趟海牙吧,\"老邻居突然说,\"荷兰国立博物馆有批中国瓷器,值得一看。\"
我点点头,走到窗前。雨已经停了,运河倒映着星光,宛如一条流动的银河。手机屏幕亮起,又是一条来自\"E\"的信息:\"暗流已退,珍重。——E\"
这一次,我回复了:\"谢谢。你也保重。\"
窗外,阿姆斯特丹的钟声敲响了新的一天。我们的寻宝之旅,还将继续。
——
阿姆斯特丹的晨雾笼罩着运河,将两岸的窄楼变得朦胧而柔软。我们三人站在国立博物馆前的广场上,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交织。老张搓了搓手,往掌心哈着热气:\"这鬼天气,比北京还冷。\"
\"纬度高了,\"老邻居推了推眼镜,指着博物馆正门上方的风向标,\"北海的风直接灌进来。\"
我买了三张门票,穿过宏伟的拱门。博物馆内部温暖明亮,中央大厅的彩色玻璃窗将阳光折射成斑斓的图案。我们直奔亚洲展区,在二楼拐角处找到了中国瓷器陈列室。
\"看那个,\"老张突然压低声音,指着展柜里的一件青花瓷,\"跟咱们在布鲁塞尔见到的那只像不像?\"
老邻居凑近标签:\"万历年的,比德·维特那件晚了一百多年。\"他忽然皱眉,\"但你们看釉色...\"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件瓷器的青花发色过于鲜艳,钴料晕染也不自然。正当我们低声讨论时,一位穿着藏青色制服的亚裔女馆员走了过来。
\"先生们对瓷器很感兴趣?\"她用流利的英语问道,胸牌上写着\"林雅文,亚洲部策展助理\"。
老邻居立刻切换成带着新加坡口音的英语:\"我们收藏明代瓷器,这次专程来看贵馆的藏品。\"
林雅文眼睛一亮:\"真巧,下周我们有个特展,是私人收藏的明初瓷器。\"她压低声音,\"包括几件疑似郑和时期的作品。\"
我们交换了个眼神。老张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私人收藏?哪位大藏家这么慷慨?\"
\"范德维尔先生,\"她说,\"荷兰东印度公司后裔,家族收藏了大量亚洲文物。\"她看了看手表,\"如果各位有兴趣,我可以安排明天下午的预展参观。\"
离开博物馆时,老邻居一直沉默不语。直到走进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他才开口:\"范德维尔家族...我在莱顿大学时就听说过他们。据说祖上在巴达维亚总督府任职时,私藏了不少好东西。\"
\"合法收藏?\"我问。
\"难说,\"老邻居搅动着咖啡,\"17世纪的事情,谁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