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小说旗!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小说旗 > 都市言情 > 武意之责任 > 第173章 番外篇寒老魔的过去(三)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173章 番外篇寒老魔的过去(三)

半年时光,在凌雪城呼啸的风雪中,如同被冻结了一般漫长而沉重。寒逍遥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城门下时,已是又一个深冬。这一次的冒险深入了传说中万年冰封的极寒之渊,比预想的更加凶险莫测,耗费了远超预期的时间。他身上的玄青色斗篷更加破旧,边缘甚至挂着冰凌,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归途的急切。

当他踏进城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记忆中的凌雪城,总是笼罩在一种压抑的、被严寒和贫瘠所困的沉闷氛围里。然而此刻,街道上行人虽不算多,却步履从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和满足。店铺大多开着门,甚至有些酒肆门口还飘着招揽客人的酒旗。街道上的积雪被打扫得颇为干净,堆在路旁。空气中弥漫着烤饼的香气和劣质烧酒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孩童在远处雪堆边嬉闹的模糊笑声。

一种怪异的、不合时宜的“欣欣向荣”之感扑面而来。这与他记忆中那个被酷寒和绝望气息笼罩的边城截然不同。寒逍遥心头掠过一丝疑惑,但旋即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归家的松弛与期盼。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穿过这些透着虚假暖意的街巷,朝着城西那个熟悉的小院走去。

越靠近家的方向,心头那份莫名的悸动就越发清晰。阔别经年,青青……还有那个他离开时毫无所觉、却在无数个雪夜篝火旁悄然闯入他思绪的小生命……她们,还好吗?一种混合着愧疚、思念和隐隐不安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

终于,那熟悉的巷口出现在眼前。寒逍遥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眼前的小院,哪里还有半分记忆中的模样?残破的院门歪斜地半开着,在寒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院墙颓圮,露出里面枯死的藤蔓和乱石。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大部分院落,只有几丛枯黄坚韧的杂草刺破雪被,在风中萧瑟地摇晃。院内一片死寂,只有风卷着雪沫在空地上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悲鸣。那棵曾经在寒冬绽放点点红梅的老树,只剩下几截枯黑的枝干,如同绝望伸向天空的鬼爪。

一种冰冷的、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的芯子,瞬间舔舐上寒逍遥的心脏。他猛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冲进院子。

积雪几乎埋没了通往屋门的小径。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屋门前,门板上结着厚厚的冰霜,门环锈迹斑斑。他用力一推,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向内打开。

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冰冷死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积着厚厚的灰尘。炕上的被褥凌乱地堆着,颜色黯淡发霉。墙角结满了蛛网。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瓦罐和杂物。寒逍遥的目光猛地凝固在炕头——那里,一个敞开的、落满灰尘的旧木箱里,赫然露出几件颜色粉嫩、针脚细密的小衣服!小小的肚兜,柔软的襁褓,还有一只用碎布缝制的、掉了眼睛的布偶兔子!

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寒逍遥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孩子!真的有一个孩子!他和青青的孩子!一股巨大的狂喜和更汹涌的恐慌同时攫住了他。他像疯了一样在冰冷死寂的屋子里翻找,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嘶哑地呼唤着:“青青!青青!你在哪?孩子呢?” 回应他的,只有穿堂而过的寒风呜咽和灰尘簌簌落下的声音。

没有人。除了灰尘和死寂,什么都没有。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雪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头顶。他冲出屋子,像无头苍蝇般在附近巷子里奔走,抓住每一个路过的行人,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青青呢?住在这里的青青呢?我的妻子青青!还有一个孩子!她们去哪了?!”

那些被他抓住的人,脸上原本的平静和满足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惧、闪躲和讳莫如深的复杂神情。他们用力挣脱他的手,眼神飘忽,连连摇头:

“不……不知道……”

“搬走了吧?早搬走了……”

“别问我!我不知道!”

最终,在一个偏僻的巷角,他拦住了一个挎着菜篮、面容愁苦的老妇人。许是寒逍遥眼中那濒临崩溃的绝望触动了她,又或是她心中积压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老妇人犹豫再三,看了看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带着哭腔飞快地说道:“你……你是寒家郎君吧?快别问了……青青姑娘……青青姑娘她……半年前就没了啊!”

“没了?”寒逍遥如遭五雷轰顶,一把抓住老妇人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什么叫没了?怎么没的?!我的孩子呢?!”

老妇人吃痛,惊恐地看着他瞬间变得赤红、如同噬人猛兽般的眼睛,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病……怪病……城里闹了好大的怪病……青青姑娘也染上了……后来……后来是为了护着孩子……被……被那些人……”她猛地住了口,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仿佛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用力挣脱寒逍遥的手,挎着篮子踉踉跄跄地跑远了,嘴里还念叨着:“造孽啊……都是造孽啊……”

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寒逍遥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颓然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没了……青青没了……为了护着孩子?被那些人?那些人是谁?孩子呢?巨大的悲痛、悔恨、愤怒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吞没。他仿佛坠入了一个冰冷彻骨、深不见底的深渊,耳边只剩下风雪凄厉的呼啸和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那座冰冷死寂的院落。院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个看似“欣欣向荣”的世界。他靠着门板,身体一点点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门,蜷缩成一团。青青缝制的那些小小的衣物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布料粗糙的触感此刻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掌心,也灼烧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悔恨如同毒藤,疯狂地缠绕、勒紧。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丢下她?在新婚仅仅三日之后?他以为的追逐自由,他以为的天地广阔,此刻都化作了最尖锐的讽刺和最沉重的枷锁,狠狠鞭挞着他的灵魂。他仿佛看到青青独自一人,在漫长的等待中,一针一线缝制着这些小小的衣服,脸上带着温柔而充满希冀的笑容;他仿佛看到她怀孕时的不适与辛苦,无人依靠;他仿佛看到她染上怪病时的痛苦与无助;他仿佛看到她为了保护他们的孩子,是如何绝望地抗争……而这一切发生时,他在哪里?他在遥远的冰川深处,追逐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奇景”!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在空寂的小院里回荡。他抓起地上散落的、早已空掉的酒坛碎片,狠狠砸向墙壁!碎片四溅。他像疯了一样在冰冷的屋子里打转,推翻桌椅,撕扯着一切能抓到的东西,仿佛要将这令人窒息的悔恨和痛苦彻底发泄出来。

最终,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他颓然倒在冰冷的土炕上,蜷缩在那些散发着霉味和冰冷气息的被褥里,紧紧地抱着那几件小小的衣物,像抱着这世上最后一点微弱的暖意。烈酒成了唯一的麻醉剂。他从行囊里翻出在冒险途中换来的最烈的烧刀子,打开泥封,对着喉咙猛灌。辛辣刺鼻的液体如同火线般灼烧而下,却浇不灭心头的万分之一痛苦。他喝到天昏地暗,喝到意识模糊,喝到胃里翻江倒海,吐得一塌糊涂。然后继续灌。

小小的屋子彻底沦为了一个散发着浓重酒气和绝望气息的囚笼。寒逍遥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赤红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他不再出门,不再关心外面的世界。白天,他抱着酒坛,蜷缩在炕角或冰冷的墙角,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口中喃喃着青青的名字,或是反复摩挲着那几件小衣服。夜晚,则陷入更深的醉意和癫狂,时而捶打墙壁,时而发出压抑的呜咽,时而对着虚空嘶吼。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酒坛空了又满,满了又空。他像一具行尸走肉,沉溺在悔恨与酒精共同构筑的地狱里,任由自己的生命在这冰冷的角落一点点腐朽、溃烂。仿佛只有彻底的麻木,才能对抗那噬心蚀骨的痛苦。

直到那个月圆之夜。

惨白的冰轮升上中天,将清冷的光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凌雪城每一寸被积雪覆盖的土地上,将一切映照得纤毫毕现,如同白昼。城中反常地没有像寒逍遥记忆中被怪病折磨时的凄厉哀嚎,反而陷入了一种近乎诡异的寂静。只有风雪的呼啸声显得格外清晰。

寒逍遥被一阵强烈的心悸惊醒。他不知何时醉倒在冰冷的地上,头痛欲裂。他挣扎着坐起身,推开身边滚倒的空酒坛,踉跄地走到窗边。窗外,清冷的月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推开窗,寒风夹着雪沫猛地灌了进来,让他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气息,混杂在凛冽的寒风中,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

血的味道!

不是战场那种浓烈扑鼻的腥气,而是一种极其淡薄、仿佛被无数药材稀释过、却依然无法掩盖其本质的……带着一种奇异生命活力的、隐隐与他自身血脉产生微弱共鸣的……鲜血的气息!

这气息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脑海中因酒精和悲痛而凝固的混沌!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孩子!是那个孩子的气息!那个属于他和青青的血脉的气息!怎么会出现在这月圆之夜的风里?还混杂着如此浓重的药味?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所有的醉意瞬间烟消云散!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恐惧和不祥预感的冰冷直觉攫住了他!

他猛地冲出屋子,像一道融入夜色的鬼魅,凭借着绝世轻功,悄无声息地跃上屋顶。居高临下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只见清冷的月光下,无数道沉默的身影,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正从四面八方的街巷中涌出,朝着城市中心——城主府的方向,沉默而迅疾地汇聚!他们的脚步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整齐而密集的沙沙声,汇聚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潮音。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谈,只有无数双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焦灼的光芒,死死盯着城主府的方向!

这哪里是“欣欣向荣”?这分明是一场在月光下无声上演的、规模浩大的、诡异而恐怖的朝圣!

寒逍遥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他毫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在连绵的屋顶上无声飞掠,快如疾风,远远地缀在那股沉默而汹涌的人潮之后,朝着城主府的中心地带潜行而去。直觉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穿着他的神经,将他拖向那个他不敢深想、却又无法逃避的答案核心。

城主府的中心广场上,早已搭起了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厚厚毡毯的木台。四周燃着熊熊的火盆,跳跃的火光将中央映照得一片通明,也扭曲了台上台下无数张面孔。一排排全副武装、神情冷硬的士兵严密地守卫着木台四周。

人群在士兵的指挥下,排成了数条蜿蜒的长龙,秩序井然,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灼的渴望,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木台上那几个忙碌的身影。

台中央,几个穿着药师白袍的人正守着一口巨大的、热气蒸腾的铜鼎。鼎旁放着成堆的、预先搓好的深褐色药泥丸子。一个为首的药师,神情肃穆,手持一根细长的银针和一个莹白的小玉碗。他小心翼翼地从玉碗中蘸取一滴粘稠的、在火光下闪烁着诡异暗红色光泽的液体——那正是稀释过的、源自暖儿身体的血液!他将这滴“药引”极其谨慎地滴入铜鼎中翻滚的药汤里。药汤瞬间翻腾起一股带着奇异甜腥的气息。

鼎旁等候的药师立刻将药泥丸子倒入鼎中,快速搅拌。片刻之后,用特制的长柄笊篱捞出。那些原本深褐色的药丸,在沾染了那滴血引之后,表面仿佛镀上了一层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光晕,在火光下流转着一种不祥的、令人心悸的色泽。

“雪魄丹成了!速速分发!”为首的药师一声高喝。

排在最前面的人立刻迫不及待地冲上去,从士兵手中近乎抢夺般地抓过一颗尚带着余温的丹药,看也不看,如同饿鬼扑食般猛地塞入口中,囫囵吞下!脸上瞬间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甚至带着病态满足的奇异表情,仿佛吞下的不是药丸,而是仙丹琼浆!后面的人更加焦躁地向前拥挤,伸着手臂,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光芒。

“丹药!我的丹药!”

“快!快给我!”

寒逍遥如同一尊凝固的冰雕,潜伏在广场边缘一座高大建筑的阴影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这诡异而疯狂的一幕。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跳跃的火光与蒸腾的药气,死死锁定在那个药师手中的小玉碗上。那滴暗红色的液体……那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共鸣……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气,瞬间从他的脚底炸开,顺着脊椎一路冲上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燃烧!

“噗——!”

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寒逍遥身体剧震,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溅落在身下冰冷的瓦片上,瞬间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那血腥味浓烈刺鼻,却远不及他心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

孩子!他的孩子!那滴血的来源!他们竟然……竟然在用他孩子的血!像喂养牲口一样,喂养着这群贪婪的、披着人皮的畜生!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贯通!青青的死!孩子的失踪!城中诡异的“平静”与“繁荣”!那些路人讳莫如深的惊恐眼神!老妇人那句充满恐惧的“造孽”!

真相像一把烧红的、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并在里面疯狂地搅动!一股无法形容的暴戾与毁灭欲,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那双因悲痛和酒精而浑浊赤红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最纯粹的、冰封万里的杀意!仿佛有无数来自九幽地狱的厉鬼在他眼底咆哮!

他不再隐藏。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暴射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那重兵把守的雪魄阁方向,疾如流星!

寒逍遥的身影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青色闪电,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直扑城主府深处那座被重兵把守的“雪魄阁”!他不再有任何隐藏,绝世轻功“踏雪无痕”在极致的愤怒与痛苦驱动下,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与力量。身影所过之处,空气被剧烈压缩,发出刺耳的尖啸,卷起地上厚重的积雪,形成一道狂暴的白色龙卷!

“什么人?!”

“拦住他!快拦住他!”

“敌袭——!”

守卫雪魄阁的精锐士兵瞬间被惊动,厉声嘶吼。弓弦嗡鸣,密集的箭矢如同骤雨般朝着那道模糊的青影攒射而去!然而,寒逍遥的身形在高速移动中展现出非人的灵动与预判,时而如鬼魅般凭空横移数尺,时而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身体,所有致命的箭矢都擦着他的衣角呼啸而过,深深钉入雪地或墙壁。他根本不与外围士兵纠缠,脚尖在冰冷的墙面、突出的檐角甚至激射而来的箭杆上轻轻一点,身形便再次拔高、转折,如同无视重力的幽灵,在密集的箭雨和士兵的拦截网中硬生生撕开一条通道,直扑阁楼最高处!

“砰——!”

一声巨响,厚重的、雕刻着繁复冰花纹路的木窗被他以肩肘之力悍然撞碎!木屑纷飞中,他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带着一身风雪与凛冽到极致的杀气,闯入了那个弥漫着浓重药味和血腥气的囚笼!

阁楼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几个负责看守的守卫和药师被这突如其来的破窗而入惊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拔出兵刃或抓起药杵。然而,他们的动作在寒逍遥眼中慢得如同凝固。他甚至没有看清动作,只有几道冰冷的青影在昏暗中一闪而逝!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骨骼碎裂的沉闷声响接连响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那几个守卫和药师的身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猛地抛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壁或药架上,鲜血和破碎的内脏瞬间泼洒开来,染红了冰冷的地面和散落的药材。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彻底没了声息。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原有的药味,将这间“圣堂”染成了屠宰场。

寒逍遥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整个房间。然后,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杀气、甚至所有的呼吸,都在刹那间冻结了。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了房间最深处那张宽大的、铺着厚厚白色锦缎的软榻上。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

那是一个瘦弱得可怕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两三岁,穿着一件明显过大的、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袖子和裤腿都高高挽起。露出的四肢细得像麻杆,皮肤是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苍白,薄得几乎能看见下面青紫色的细小血管。而就在那纤细得令人心碎的手腕、脚踝,甚至手臂和小腿内侧,布满了密密麻麻、新旧交错的针孔!有些已经结痂发黑,如同丑陋的麻点;有些则红肿溃烂,渗出淡黄色的脓水;最刺目的,是几道刚刚凝固不久的、深红色的新鲜血痕,显然是刚被取过血不久!

小女孩似乎被巨大的破窗声和随之而来的杀戮惊吓到了极致。她没有哭喊,没有尖叫,只是用一双大得不成比例、却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的眼睛,茫然又惊恐地望着闯入者。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属于孩童的天真与光彩,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恐惧与麻木。她的身体在宽大的衣服里微微颤抖着,像一片在寒风中随时会凋零的枯叶。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寒逍遥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他脸上因杀戮而凝聚的暴戾与冰寒,如同被重击的冰面,寸寸龟裂、剥落,露出下面惨白如纸、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底色。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孩子!这就是他的孩子!他和青青的孩子!

那张苍白的小脸上,那挺直的鼻梁,那倔强抿着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即使被极度的虚弱和恐惧折磨得脱了形,那眉宇间的轮廓,依旧清晰地烙印着属于他寒逍遥的血脉印记!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呜咽,猛地从寒逍遥口中迸发出来。他踉跄着向前冲了两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又像踩在自己碎裂的心尖上。他死死地盯着女儿手腕上那些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针孔和溃烂的伤口,盯着她眼中那片死寂的恐惧,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头。

他明白了!全明白了!

为什么青青会死!“护着孩子”……她是以怎样绝望的姿态,用自己的生命去阻挡那些贪婪的魔爪!

为什么城中会有那种诡异的“平静”与“繁荣”!那所谓的“雪魄丹”……每一颗都浸透了他女儿的血泪!

为什么空气中会有那丝微弱的、令他血脉悸动的血腥!那正是从他亲生骨肉身上,一滴一滴榨取出来的生命精华!

“神女”?“救星”?多么讽刺!多么恶毒!他们将一个三岁的稚童,像豢养待宰的牲口一样囚禁,用冰冷的针尖日复一日地凌迟,抽取她的血液,只为换取自己片刻的苟延残喘!

“啊——!!!”

积蓄的悲恸、滔天的怒火、噬骨的悔恨,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寒逍遥仰天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长啸!那啸声如同千万把利刃刮过冰面,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和无尽的悲怆,穿透厚重的墙壁,席卷了整个城主府,甚至压过了外面广场上疯狂的喧嚣!

啸声未落,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性的光芒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比极地寒冰更冷、比九幽深渊更暗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之意!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股被仇恨和痛苦彻底点燃的、只为杀戮而生的毁灭风暴!

“你们……都该死!!”

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话语,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在血腥弥漫的阁楼中响起。

寒逍遥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华丽的招式。他的身影化作了一道真正的、肉眼难以捕捉的青色狂风!所过之处,空气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厉啸!他的目标,是阁楼之外,是广场之上,是这座城池里每一个参与了这场罪恶、每一个吮吸过他女儿鲜血的活物!

他冲出了雪魄阁,直接从高耸的阁楼一跃而下,如同陨星坠地,轰然砸在下方广场那拥挤的人群边缘!

杀戮,开始了。

那不是战斗,那是单方面的、高效到令人绝望的收割。

寒逍遥的身影在人群中闪烁、腾挪,快得只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残影。他的“老寒腿”不再仅仅是轻功,更是最致命的武器!每一次看似随意的点地、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旋身,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血肉被撕裂的闷响!

腿影如鞭!如刀!如重锤!

一个正贪婪吞咽着丹药、脸上露出满足之色的壮汉,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轰然爆开,红白之物飞溅!旁边一个妇人惊恐的尖叫刚刚冲出喉咙,一道青影掠过,她的胸腔便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砸中,瞬间塌陷下去,整个人像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倒一片!

寒逍遥的身影出现在一个高举着药匣的士兵面前。那士兵甚至没看清来者是谁,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踹在他的脖颈上!咔嚓!颈骨应声而断,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身体软软倒地。他手中的药匣被寒逍遥凌空抓住,看也不看,五指发力,坚硬的木匣连同里面珍贵的“雪魄丹”瞬间被捏爆成齑粉!

“魔……魔鬼!他是魔鬼!”

“快跑啊!!”

“救命!救……”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之前的狂热与贪婪在绝对的力量和残酷的死亡面前,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他们哭喊着,尖叫着,互相推搡踩踏着,如同炸了窝的蚂蚁,拼命想要逃离这片瞬间变成修罗场的广场!

然而,寒逍遥的速度太快了!他的杀意笼罩了整个广场!他的身影无处不在!

他像一道青色的闪电,在混乱奔逃的人群中穿梭。每一次停顿,都必然带起一片血雨腥风!他的腿法刁钻狠辣到了极致,专攻要害!头颅、脖颈、心口、脊椎……被踢中者非死即残,绝无幸理!他甚至不需要用手,仅凭一双腿,便掀起了一场血肉的飓风!

一个试图从背后偷袭他的军官,手中的长刀还未劈下,寒逍遥仿佛背后长眼,一个匪夷所思的回旋侧踢,脚尖精准无比地点在军官持刀的手腕上!咔嚓!腕骨粉碎!长刀脱手!紧接着,另一条腿如同毒蛇出洞,带着残影狠狠踹在军官的太阳穴上!军官连哼都没哼一声,头颅猛地旋转了半圈,七窍流血,栽倒在地。

寒逍遥脚步不停,身形如鬼魅般切入另一群试图结阵抵抗的士兵中间。腿影翻飞,如同狂风扫落叶!扫腿如钢鞭,抽碎膝盖!蹬腿如攻城锥,踹断胸骨!劈腿如巨斧,斩落头颅!每一次出腿都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和沉闷的倒地声。他如同虎入羊群,所向披靡!士兵们精良的铠甲在他恐怖的腿力面前如同纸糊,瞬间扭曲变形,深深嵌入血肉之中!

惨叫声、哭喊声、骨骼碎裂声、血肉飞溅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挽歌。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泼洒在洁白的积雪上,迅速凝结成大片大片粘稠暗红的冰晶,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残肢断臂四处抛飞,内脏碎片散落一地。整个中心广场,在惨白的月光下,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而恐怖的屠宰场!

寒逍遥的双眼赤红如血,里面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杀意。他的玄青色衣袍早已被敌人的鲜血浸透,变成了更深的、近乎黑色的暗红,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每一步落下,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粘稠的血脚印。他仿佛不知疲倦,不知伤痛,只是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杀戮机器,目标只有一个——屠尽眼前所有活物!

他杀红了眼。广场上的人被他屠戮殆尽,他便冲出广场,如同复仇的死神,冲入凌雪城的每一条街巷!

城守府?挡路者死!寒逍遥如同人形凶兽,直接撞碎了府衙厚重的大门!里面试图组织抵抗的护卫、文吏,甚至躲在桌下的侍女,都成了他宣泄怒火的祭品!腿影过处,墙壁崩塌,廊柱断裂,人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般被踢飞、粉碎!他找到了躲在内室瑟瑟发抖的城守。那个曾经冠冕堂皇决定囚禁暖儿、用她的血换取“全城性命”的罪魁祸首,此刻面如土色,裤裆一片腥臊。寒逍遥没有给他任何求饶的机会,一脚踏下,如同踩碎一颗腐烂的南瓜,城守的头颅连同他身下的楠木大椅,瞬间爆裂成一滩模糊的血肉与碎木!

他杀向那些曾经参与围攻青青院落、强行掳走暖儿的暴民聚居的街巷!无论老幼妇孺,只要曾经沾染过那份罪孽,只要曾在那场暴乱中伸出过贪婪的手,此刻都成了他复仇名单上的目标!哀嚎求饶声无法打动他分毫,怜悯早已随着青青的惨死和女儿的遭遇彻底湮灭。他的腿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生命。简陋的房屋被暴力拆毁,里面躲藏的人被揪出来踢毙在雪地!

他杀向那些炼制“雪魄丹”的药师的住所!无论他们是被迫还是主动参与这场罪恶,在他们一次次将冰冷的银针刺入暖儿稚嫩皮肤的那一刻,就已经宣判了自己的死刑!寒逍遥踹开他们的家门,将那些试图藏匿或逃跑的药师连同他们的药炉、药柜一起,踢成粉碎!药粉混合着鲜血和碎肉,散发出一种怪诞而恐怖的味道。

杀戮如同瘟疫,迅速蔓延到整座城池。寒逍遥的身影如同索命的青烟,在狭窄的街巷、在开阔的广场、在富丽的宅院、在贫寒的窝棚间疯狂穿梭。所过之处,唯有死亡与毁灭!恐惧的尖叫划破夜空,又迅速被更凄厉的惨嚎所取代。火光开始零星地燃起,映照着雪地上流淌的、如同小溪般的暗红血迹和堆积如山的尸体。

这座依靠榨取一个三岁孩童鲜血而获得虚假繁荣的冰城,终于迎来了它血腥的末日。寒逍遥的怒火,要用整座城池的性命来浇灭!他的悔恨,要用无数人的哀嚎来填补!他的痛苦,唯有这无边的杀戮才能暂时麻痹!

不知过了多久,当寒逍遥的身影终于停在城市中心那座最高的钟楼顶端时,整座凌雪城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风雪的呼啸声,以及火焰燃烧木头发出的噼啪声,还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惨白的月光,冰冷地洒落。

目之所及,是地狱般的景象。洁白的积雪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粘稠、暗红、正在迅速冻结的冰雪混合物。无数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堆积在街道上、广场上、残破的房屋里。有的肢体分离,有的头颅碎裂,有的胸腔塌陷……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冲天而起,与燃烧产生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残垣断壁间,偶尔有未燃尽的火焰在跳动,映照着尸山血海,投下摇曳而狰狞的光影。

寒逍遥孤零零地站在钟楼之巅,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体。他浑身浴血,玄青色的衣袍早已被浸透成黑红,湿冷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而疲惫的轮廓。血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指尖、衣角,一滴一滴地落下,砸在下方冰冷的尸堆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小小的、轻若无物的身体。暖儿依旧睁着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里面倒映着下方尸山血海和头顶惨白的月亮,却没有任何焦距。巨大的惊吓和持续的虚弱,早已让她失去了哭泣和反应的能力,只剩下本能的、微弱的颤抖。寒逍遥用自己染血的衣袍尽可能地将她包裹住,试图隔绝那刺骨的寒风和这人间地狱的景象,但他手臂的颤抖却无法抑制。

极致的杀戮过后,是如同冰原般死寂的空虚。那滔天的怒火暂时熄灭了,留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灵魂被彻底掏空的茫然。他看着怀中女儿苍白的小脸,看着她手腕上那些刺目的针孔,再看着脚下这座被他亲手毁灭的、浸满鲜血的城池……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他赢了?他报仇了?可青青再也回不来了。暖儿……他可怜的孩子,那双空洞的眼睛里,还能找回属于孩童的光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