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荑问道:
“这个时候才回府?”
黄翡答:“听说是齐公子意外害得二姑娘跌落了水里,是崔公子出手相救。
“因为是夜里,寻衣裳花了些时间,又带着二姑娘去了温泉沐浴,所以便耽搁了,早上才回。
“不过婢子留意去看过,的确是崔公子亲自送了二姑娘回来的。”
崔玉桥是宁絮长公主的长子,身份贵重,为人清冷似天边皎月。
他往日又一向不近女色。
倒是第一次听闻,他会亲自送姑娘回府,倒是稀罕。
她问道:“蓁蓁现下在何处?”
黄翡道:“蓁蓁姑娘被夫人和老爷叫去了偏厅。”
叶归荑点点头,让她下去了。
她起身来,对绿盈道:“走,陪我去看看蓁蓁。”
“是。”
绿盈为她拿了薄绒斗篷来披上。
“胡闹!”
主仆二人一路来到了偏厅,止了想去通报的侍女,正想凝神听着屋里的声音,便听到了白遇非的拍案怒吼。
白遇非怒极,摇着头道:“糊涂,真是糊涂!”
他站起身来,道:“你怎能如此不懂事?
“齐家可是老将军一脉,如今朝中重武轻文,齐修远年轻有为,又刚得了圣旨,将出征北伐,有大好的前程!
“若是打了胜仗定然会在朝中平步青云!
“你丢下他回府也便罢了,尚有转圜余地。
“你却让崔公子送你回府!若被人知道了此事,你的名节又该放在何处!”
白蓁蓁皱起眉。
她虽是跪着,但却不卑不亢。
她道:“名节?何为名节?
“齐府背信弃义,先与姐姐订亲又得知了姐姐失踪后便迫不及待攀附侯府,换亲另娶。
“齐公子换亲时,可在意过自己的名节?!”
她一番话让侯夫人心虚地用帕子遮了遮自己的嘴角,挪开了目光。
此事是她亲自设计,被白蓁蓁如此说,她自然是第一个该被指责的那一个。
“混账!”
白遇非怒不可遏,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一个姑娘家,将来嫁人生子是终身大事!你胆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他怒道:“滚回房里,去把女则女训抄录百遍,给本侯拎清你的身份!”
白蓁蓁不动。
她仰头看向白遇非,一字一顿。
“梁红玉击鼓抗金,花木兰替父从军,武后登基为皇——
“女儿认祖归宗之前,也曾自幼习武,阅遍兵书,我自问调兵遣将的本事并不比纸上谈兵的齐公子差。
“若我也能立下军功,哪里还需要囚困后宅,隐姓埋名相夫教子!
“如果父亲当真对我好,也该将女儿送往战场杀敌退兵,若我夺了军功,侯府还哪里需要卖女求荣,倚靠一个为侯府提鞋都不配的齐家?!”
她一番话几乎惊天动地。
饶是叶归荑也稍显惊讶。
前世她只知白蓁蓁偷溜侯府,上了战场与齐修远两心相悦。
今生她虽隐约知晓了白蓁蓁的心思,但却不知她竟执着至此,而非逞强两句。
而白蓁蓁一番话出口,白遇非已近气急。
侯夫人连忙上前一步,急切而小声道:“蓁蓁!母亲不是告诉过你,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许再说吗?你还不快对父亲道个歉?此事,也算过去了。”
白蓁蓁却不为所动。
“女儿没错,又为何要跪?”
“你这不孝女!”
白遇非怒发冲冠,扬起手便朝着白蓁蓁的脸上打了下去。
白蓁蓁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并未躲避。
“啪!”
“?!”
白蓁蓁听到声音,惊愕地抬头,正看到了护在了自己眼前的叶归荑。
那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了叶归荑的脸上。
她侧头看了白蓁蓁一眼,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接着摸了摸自己挨了打的脸,淡淡道:“父亲息怒。”
白遇非意外:“你来做什么?”
叶归荑道:“我能做什么?不过是替父亲拦下无端的灾祸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归荑颔首。
“崔公子好心救了蓁蓁,次日回府便被父亲打了巴掌。
“若今日崔公子惦念蓁蓁,有心折返,看到了蓁蓁脸上的巴掌,不知崔公子会如何想?
“是父亲觉得崔公子救人是多此一举呢,还是藐视宁絮长公主,甚至藐视皇室呢?”
“你!”
白遇非被她的话说得面色涨红。
“你怎敢说出这样的话?!白家一向忠心,岂会有如此心思!”
“没有最好。”
叶归荑声音轻柔,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她皱着眉,话说的仿佛极关心白遇非。
“那父亲可要当心些了,幸得今日这巴掌被女儿挡下,否则此事若真的闹到了旁人的耳朵里,女儿可保不住旁人的心里是如何想的了。”
她将地上的白蓁蓁拉起,垂眸笑道:“女儿带着蓁蓁先走了。”
姐妹两人并肩离开,身后却是白遇非的怒声。
“来人!二姑娘重病,派人将二姑娘看守好,万不可再出府见人!”
白蓁蓁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今日之事,多谢姐姐了。”
她轻触叶归荑的脸颊。
“都是妹妹的错,姐姐放心,我定会寻来最好的药,来给姐姐敷面消肿。”
“你我姐妹,何必这样客气呢。”
两人说着话,全然没有因为禁足而有什么波澜。
这边,黄翡忽然匆忙赶来。
看到了叶归荑姐妹,她便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道:“两位姑娘,可找着你们了。”
“什么事?”
黄翡道:“是齐公子。
“听闻他昨夜替萧公子求情,跪了整夜,今早上接了圣旨后当着宫中来传旨的公公跟前晕倒。
“公公忙吩咐了太医来给齐公子看诊,又开了药,可公子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两位姑娘可要去看看?”
“不去。”
白蓁蓁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黄翡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是意外。
白蓁蓁淡淡道:“我如今因齐公子而被父亲借重病而禁足,哪里还有心思关心齐公子。”
“话也不能这样说。”
叶归荑却不赞同如此。
她道:“宣布旨意的公公定是要将所见所闻告知皇帝的。
“你如今跟齐修远定了亲事,若是此刻不去,便会让旁人认定齐家与侯府不和,若将来齐修远上了战场得了军功,妹妹处境岂不尴尬?
“更何况你趁机前往,也好解了父亲的禁足,岂不是两全?”
白蓁蓁却冷笑一声。
她转头对叶归荑道:“我便是嫁去了齐府,也不过是倚靠侯府而活,若被齐公子休弃,我也依旧走投无路。
“便是有夫妻情薄的那一日,也不过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罢了。”
“我昨夜落水,受了些风寒,先回房了。”
她疏离冷淡,转身离去了。
走了几步,又顿住了脚步。
叶归荑带着疑问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