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像淬了冰的钢针,顺着脖颈往骨头缝里钻。我攥着手机,屏幕上民宿老板发来的消息在黑暗中泛着惨白的光:\"走山路必须过老尸堂,千万别停留,别回头,别应答......\"
这是我第三次来苍岩山采风。原本定好的盘山公路因塌方封路,只能抄这条当地人都忌讳的近道。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脚下的石板路坑洼不平,两旁的老槐树张牙舞爪,树影在地上拼凑出诡异的形状。
转过一个急弯,青灰色的飞檐翘角刺破夜幕。朱漆剥落的匾额上,\"义庄\"二字泛着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木门虚掩着,腐肉混着香烛的气味扑面而来。我深吸一口气,抬脚就要绕过这座阴森的建筑,却听见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木鱼声。
\"咚——咚——\"
声音规律而缓慢,像是在为谁超度。好奇心作祟,我鬼使神差地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堂内烛火摇曳,数十口黑棺整齐排列,棺盖上贴着泛黄的符纸。正中央的供桌上,一盏长明灯忽明忽暗,灯芯上跳动的火苗竟是诡异的青绿色。
就在这时,木鱼声戛然而止。我浑身发冷,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转身想跑,却发现来时的木门不知何时已经紧闭。更可怕的是,原本静止的长明灯开始剧烈摇晃,青火顺着灯芯窜起三尺高,照亮了角落里一张惨白的脸。
那是个穿着寿衣的老妪,她的眼窝深陷,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手里还攥着那根停在半空的木鱼槌。我僵在原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老妪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缓缓朝我伸出枯瘦的手:\"过路的客人,喝碗茶再走吧......\"
她手中的青瓷碗冒着袅袅热气,可那分明不是茶水,而是暗红的液体,表面还漂浮着几片指甲盖大小的人皮。我拼命摇头,后退时不小心撞倒了身后的供桌。长明灯应声倒地,青火瞬间点燃了地上的纸钱,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
混乱中,我听见棺材里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一口接一口的黑棺开始剧烈晃动,符纸纷纷燃烧剥落。最前排的棺材盖\"砰\"地弹开,一个身穿新娘嫁衣的女尸缓缓坐起。她脸上的胭脂早已褪色,嘴角裂开至耳根,露出森森白骨。
\"别走......\"女尸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传来,她腐烂的手指指向我身后,\"你看,有人找你......\"
我本能地回头,却看见无数惨白的手臂从墙缝里钻出,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更远处,密密麻麻的黑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他们都保持着下葬时的姿势,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脑袋歪在一边,正朝着我缓慢移动。
千钧一发之际,我瞥见墙角的通风口。顾不上多想,我踩着燃烧的供桌爬了上去,身后传来指甲抓挠墙壁的刺耳声响。钻出通风口的瞬间,我听见老妪凄厉的尖叫:\"坏了规矩,谁都别想走!\"
跌跌撞撞地在山路上狂奔,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月光突然穿透云层,照亮了前方的石板路——我的影子里,分明重叠着另一个佝偻的人影!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我想起民宿老板的警告,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回头。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民宿的灯光。可当我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墙上的老式挂钟停在十二点整,供桌上摆着的全家福里,老板一家都穿着寿衣,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你终于来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僵硬地转身,看见在尸堂遇见的老妪正坐在摇椅上,她手中的木鱼槌有节奏地敲打着扶手,\"咚——咚——\"每敲一下,她的身体就膨胀几分,皮肤裂开露出底下的白骨。
我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老妪站起身,身体已经变成三米多高的巨人。她张开血盆大口,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坏了尸堂的规矩,就要永远留在这里......\"
千钧一发之际,我摸到口袋里采风时捡到的桃木书签。这是在半山腰一座破庙捡到的,当时只觉得造型古朴,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我颤抖着将书签刺向老妪,她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惨叫,身体开始迅速腐烂。
趁乱冲出民宿,我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尸堂前。这次,所有的棺材都敞开着,无数僵尸从里面爬出,整齐地排列在我面前。最前方,那个穿嫁衣的女尸缓缓抬起头,她空洞的眼眶里,赫然嵌着我的照片。
\"你夺走了我的长明灯......\"女尸的声音像是毒蛇吐信,\"现在,该用你的眼睛来赔了......\"
她抬手的瞬间,我感觉眼球一阵剧痛。黑暗中,我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在钻进我的身体。等我再次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躺在一口黑棺里,身上穿着崭新的寿衣,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棺材,每口棺材上都贴着我的照片。
不知过了多久,棺材盖被缓缓推开。月光洒进来,我看见民宿老板站在棺前,他的脸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欢迎加入我们,不守规矩的客人......\"
从那以后,苍岩山多了个传说。每逢雨夜,总能听见尸堂里传来木鱼声。有胆大的游客进去查看,却再也没有出来。而我的相机里,永远留着一张照片——尸堂内,无数苍白的脸正透过镜头,对着我露出诡异的微笑。
后来有人说,那座尸堂本是镇压山中邪祟的结界。五十年前,有个盗墓贼偷走了镇堂之宝长明灯,导致阴气外泄。为了修补结界,当地人只能不断用活人献祭。而我,不过是他们新选中的祭品罢了。
现在,每当夜幕降临,我都会站在尸堂门口,看着新来的游客走进这座死亡陷阱。我的眼睛早已被换成了两颗青绿色的珠子,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光。当有人问我为什么不离开时,我会笑着指向远处的山路:\"你听,是不是有人在敲木鱼?\"
而那座看似普通的民宿,依旧敞开大门,迎接每一个不知死活的旅人。供桌上的全家福又多了几个人,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和我一样的笑容,眼神空洞而死寂。毕竟,在这个被诅咒的地方,坏了规矩的人,永远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