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老猎人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塞进陈冬手里。
陈冬顿时愣住了。
竟是一盒子弹。
“这我不能要啊。”
“拿着。”张猎户不由分说,“山里的狼好对付,村里的狼才危险,你留着防身。”
是一盒手工打磨过的铅弹。
弹身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张”字。
“出了事,有师傅我担着,你就大胆放心地打猎便是。”
“师傅,我...”陈冬嘴唇有些颤抖,说不出话。
农场,民兵办公室。
邵一鸣垂手站在办公桌前。
汇报黑河村的情况。
从王海告状,到陈冬晒谷场发肉,富户闹事,事无巨细一一告知。
赵德海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轻敲。
听完后,嘴角浮起一丝弧度。
“陈冬还真是有意思。”他停下敲击的动作,“看样子,王海这块滚刀肉,总算有人能治了。”
邵一鸣试探着开口:“队长,那我们…”
“什么都不做。”赵德海摆手,“你就盯着王海,看他想干什么。”
“我明白了。”
邵一鸣要离开时,赵德海想起什么。
“在村里多照顾点陈冬。”
“是。”
傍晚,天空又开始飘雪了。
黑河村。
陈冬和张猎户下山。
陈冬身上扛着一头大野猪,张猎户提着几只野兔。
将野猪和野兔都送到了张猎户家。
自己只是切了一半的野猪肉,就往家里赶。
才回到家,就见门口站着两个人。
是赵卫国和他爹赵伟。
赵伟的脸色还是白的,但站得直了些。
“冬哥!”赵卫国快步迎上来,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我们是来……来谢谢你的!”
“小事。”陈冬把野猪往院里一扔,看了眼赵伟,“赵叔,身体怎样了?”
“我没事。”赵伟笑道,“冬子,听说你想要肥料,今天我们爷俩弄了点,去看看?”
“成!”
跟着两父子来到了他们家。
他们家被分在村西头的荒地,靠近就能闻到一股怪味。
就在他家后面,挖出了一个大坑。
里面是两父子拾来的动物粪便和草料。
臭味让陈冬下意识捏住了鼻子。
两父子确实习以为常的模样。
赵伟咧开嘴,露出黄牙:“冬子,受不了这气味吗?别看这坑臭,里面都是宝贝呢。”
陈冬瞥了一眼。
还真是宝贝齐全。
烂菜叶,牲口粪便,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玩意灰灰的东西,上面还粘着几块鱼骨头。
“这东西腥是腥,可沤烂了,劲儿贼大!就是用的时候得埋深点,味儿冲。”
“冬子,你要多少,我们就给你准备多少!保证你种出来的粮,比别人大一圈!”
“好,谢谢你,赵叔!”陈冬点点头,让他们先把肥料留着。
回头去镇上买点种子,看看哪些适合在农场种植。
“客气啥!”赵伟有些得意地说道:“你帮了我们大忙,我就算...”
话没说完,他身子一晃,差点掉入坑里。
幸亏陈冬眼疾手快,抱住了他。
“赵叔?”
陈冬正纳闷着,看赵伟额头上全是冷汗。
“爹!”赵卫国赶了过来,一把抱住赵伟。
“好烫。”陈冬皱眉,赵伟已经晕了过去了,“走,我们去卫生所!”
二话不说,陈冬把他背在身上,大步就往村卫生所跑去。
赵卫国焦急地跟在后面,不住地抹泪。
卫生所里弥漫着一股药味。
赵伟躺在病床上,村里唯一的大夫孙医生翻了翻他眼皮,又听了听胸口。
眉头拧成一团。
孙医生将陈冬和赵卫国叫到门外,压低声音道:“油尽灯枯了,估计就这两天的事,你们准备准备后事吧。”
赵卫国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跟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而后浑身发抖,抱住孙医生的大腿:“医生,求求你,救救俺爹吧。”
孙医生叹着气,想扶他站起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病,没得治啊。”
陈冬和孙医生两人将赵卫国扶了起来。
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人。
“孙医生,真的没办法了吗?”陈冬问道。
“他的情况我了解过,白血病是没得治的,听说国外有种手术能治好,但价格。”
“确定是白血病吗?”
“这,我水平有限,不好判断,但我听说他是在县医院检查的。”
陈冬叹了口气,正想着安抚赵卫国。
这时,孙医生想起件事。
“我倒是听说完达山里住着一个老中医,若是能找到他,可能还有些盼头。”
老中医?
陈冬一听就觉得不靠谱,怎么老中医都是只听说过。
要真能治好白血病,怕是家都被各国专家踏破门了。
“真的吗?”赵卫国眼睛一亮,“那我现在就去山里找他,他住在哪?”
“这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听说。”孙医生压低声音,“其实我手里倒是有几只西药,应该能吊着他的命,只不过,这药有点贵。”
陈冬没说话,把上次卖野猪赚到的钱全部拍在了桌上。
“够吗?”
孙医生看着桌上的两百块钱,瞪大了眼睛。
赵卫国却摇头道:“冬哥,你的钱我不能要...”
“闭嘴。”陈冬低沉着声音,“先救人再说,你还要不要救你爹命了?”
赵卫国咬着嘴唇,又哭了起来。
孙医生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为几毛钱医药费打滚耍赖的他见多了。
但为陌生人掏钱治病的,还是头回见到。
“你确定要给他用?”
“先治着吧。”陈冬皱着眉头,“尽人事,听天命。”
“好。”孙医生将钱收下,走进了药方。
夜晚。
陈冬前脚离开卫生所,赵卫国就追了出来。
声音发颤道:“冬哥,这钱…”
陈冬只是摆了摆手。
“没事等你爹康复了再说,老中医的消息我帮你打听的。”
“冬哥,我...只要你能治好我父亲的病,我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你。”
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冬叹了口气:“治好了再说吧。”
他闭上眼睛。
赵卫国,算是他们中最特别的了。
他们都是只有娘,没有爹。
赵卫国刚好相反,但眼见着他连爹都快了,陈冬才会突然心酸。
反正暂时也没有用钱的地方,就拿了出来。
孙医生在办公室里站着,隔着窗户看到了这一幕。
昨天听说了陈冬在村里发肉的事,他没有掺和。
可今天看到陈冬为村里穷得叮当响的赵伟垫付医疗费,孙医生却有些动容。
“这黑河村,还有这么好的人?”
“不过他这钱,是哪来的?”
孙医生眯起了眼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