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实际上,如果中福集团真对京海和越东新经济的发展前景抱有信心,选择在这儿扎根并没有问题。
不过,主动选择落地和通过协议形式落地完全是两码事。
主动落地意味着掌控权在中福集团手里。
他们想加大投入就加大,想撤资也可以随时撤。
到那时,反而是地方和越东地区要苦苦挽留中福集团了。
一份有法律效力的协议明确规定所有利润必须留在京海市甚至越东地区,这种安排彻底打破了主动与被动的界限,将各方牢牢绑在一起。
除非中福集团遭遇无法克服的困难,但这几乎不可能发生。
一旦协议达成,中福集团就与京海市乃至整个越东地区建立了坚不可摧的战略伙伴关系。
特别是京海中福和京海市之间,更是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皮丹转向京海市代表问道:“祁同伟同志的立场是否代表了京海市的整体态度?”
京海市的代表们此时已深刻理解其中利弊,当然齐心协合。
“如果中福集团与建工集团的合作目标无法实现,”他们表态说,“中福的最终意图是收购建工集团。
对此,我们京海市的态度很明确:希望收购后的中福集团能将所得收益留在京海市,这是我们坚持的原则。”
皮丹点头领会:“我们需要与集团进一步协商,才能给京海市一个准确答复。”
京海市代表答复道:“不必着急,我们会耐心等候您的回复。”
首轮对话就此画上句号。
尽管各方再三重申保密的重要性,祁同伟在会议中的讲话依旧通过各种方式迅速扩散开来。
毕竟,参会人数众多,很难追溯信息泄露的源头。
一时间,京海市公安局局长祁同伟坚持要求中福集团将其全部盈利留在京海市的强硬态度,在越东乃至整个汉东区域掀起了轩然大波。
越东的行政官员们纷纷称赞:“祁同伟真是个有胆识的人!”“这样的提议深得民心,越东就应该有这样的气节!”
“太多地方只顾政绩,忽略了可持续发展的关键,祁同伟的做法值得学习!”
“未来各地招商引资时,都应该以京海市这些人的眼光和毅力为目标!”“没料到祁同伟在打击犯罪时雷厉风行,在经济谈判桌上同样锋芒毕露!”“中福集团这次遇到了真正的劲敌!”
而在汉东京州市,作为中福集团总部所在地,祁同伟的发言几乎同步传回。
高育良得知后,大吃一惊:“老高,你的学生不简单!敢于挑战中福集团的地位,我可是第一次见到,更何况他还未升任厅级!”
“职位高低不重要,他这种敢于直言的精神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年轻人志向远大,这一番话让祁同伟在京海市的声望更高了!”“不仅如此,现在京海市的百姓都在夸赞他,我连街边都能听到!”
高育良感慨良多,回到家中心情复杂,令妻子吴惠芬感到十分不解。
“老高,你是生病了吗?还是只是情绪失控?”吴惠芬问道。
高育良瞪了她一眼,反问:“你说我是哪种失控?”
吴惠芬轻笑一声,递给他一杯水:“到底怎么了?不会又是祁同伟那小子惹的事吧?”
“没错。”
高育良一脸无奈。
“又是他。”
吴惠芬摇头,“不闹出点动静他就不罢休,对不对?”
“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高育良苦笑。
尽管吴惠芬平时不太容易获得这类消息,但因有高育良这个内部渠道,她依然消息灵通。
果然,高育良很快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她听。
与高育良的态度不同,吴惠芬笑不出来:“祁同伟这样折腾,要是中福集团真的撤资了怎么办?”
高育良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他凭什么有这样的底气,但从现状来看,中福集团已经被他牢牢掌控。
所以,你和其他人担忧的结果并没有发生。
那个总经理助理当晚就赶回京州请示去了。”
吴惠芬疑惑地问:“祁同伟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高育良点头,笑容加深:“谁说我的学生只会窝里斗和搞小动作?哼!”
此前侯亮平揭发祁同伟一事让高育良在仕途上承受了不少压力。
身为汉东司法系统的秘书长,下属们虽不敢公然非议,但私下里却少不了窃窃私语。
这些议论最终都会指向这位师者。
高育良虽对此毫不在意,但日久难免心生芥蒂。
如今倒好,学生行事如何,自有外界评断。
吴惠芬依旧忧心忡忡:“这样冒风险好吗?中福集团实力雄厚,遍布全国。
若日后有人怀恨在心,岂不是得不偿失?”
高育良摇头道:“商界唯利是图。
更何况这只是商务谈判,谈不成也无需记仇。
再说,祁同伟代表的是京海,维护自身利益理所当然。
谁若以此指责,恐怕自身地位也难保。”
吴惠芬叹息:“若是谈崩了,祁同伟怕是要背黑锅。
他一个搞治安的,怎好掺和商业事务?”
这也正是高育良喜忧参半之处。
祁同伟固然为他增色不少,但若因谈判破裂引发问题……
京海新开发区停滞不前,引起越东高层关注,必然有人需担责。
眼下众人夸赞有加,未来一旦失势,批评声必将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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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福集团内部**
与外界旁观者的喧嚣不同,中福集团内部正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震荡。
皮丹自京海匆匆返回,众人原以为他已妥善解决京海事宜,此举效率之高令人称奇。
然而,不久后,总经理办公室传出林满江的咆哮。
董事长朱道奇即将退位,副董事长兼总经理林满江即将接任董事长之职。
本应是为他加冕的喜事,如今却充满变数。
对林满江来说,这更像是对他的挑衅。
他全然不顾祁同伟是否出于地方立场,只觉此事是对中福集团的轻蔑。
“回去转告祁同伟和京海那边,”他愤然喊道,“中福集团从未有过什么利润分成的说法!祁同伟算什么东西?一个只会抓贼的警察,竟敢染指经济?难道京海真的没人了吗?还是整个京海都被他祁同伟把持了?”
他继续怒喝:“京海领导班子是不是糊涂了?没有中福集团,他们那新开发区能建成?不过是一堆烂尾楼罢了!给了他们机会却不珍惜!就这么回绝他们!”
就在人们普遍认为中福集团不会轻易退让时,透过总经理室的百叶窗细缝,只见皮丹凑近林满江耳边轻声耳语。
随后,办公室陷入一片寂静。
几秒后,林满江缓缓吐出一口气:“利润留存并非完全不可行,但此事需与对方谈清楚,最好能达成某种比例共识。
全盘保留显然不可能,这取决于你的能力了。
我会让石红杏陪你一起商谈。”
办公室外的员工们无不惊愕。
这个即将接任董事长的人,仅仅几句话间就完成了性格上的巨大转变,却依旧保持其威严形象。
祁同伟的名字迅速传遍商界,一个原本警界出身的人跨界而来,这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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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海市**
赵瑞龙极少在这个时段接到父亲的来电,因为现在正是工作时间。
既然是在工作时间内打来的,那必然是关于公务的事宜。
他急忙将身旁的女人推开。
随后,赵瑞龙走进套房的客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矍铄:“爸,您怎么……”
话音未落,听筒里传来低沉而坚定的回应:“找处隐蔽的地方再回拨。”
赵瑞龙顿时哑口无言,心中嘀咕:“爸,您是不是给我安了个定位器?!”
万般无奈下,他赶忙打发床上的女人离开,披上衣服返回套房拨通电话。
“爸,一切都安排好了。”
赵瑞龙的声音如今显得冷静且笃定。
赵立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你见过祁同伟了?”
“是的。”
赵瑞龙回答得干脆利落。
“是在公开场合?”赵立春追问道。
“没错。”
赵瑞龙点头承认。
“是他约你还是你约他?”赵立春继续询问。
“是我。”
赵瑞龙答道,以为父亲还不知道自己的来意,补充说,“为了京海的项目,自然是我主动联系他的。
虽然他本来说由他决定见面地点,但最终还是我定了家酒楼。”
赵立春话锋突转:“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如此爽快地同意与你见面?”
赵瑞龙一脸茫然:“我提到了高育良,他是高育良的学生,总该给老师一些面子吧。”
这时,赵立春的秘书开口说道:“赵总,老板的意思是,祁同伟清楚自己在京海项目的影响力,也明白你找他是因为这个项目。
你难道没想过,在这样的前提下,祁同伟为何还这么痛快地答应见面吗?”
赵瑞龙愣住了,他从未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更不用说,他是赵瑞龙,赵立春的儿子,祁同伟身为汉东人,怎么可能不了解“赵立春”这三个字的重要性?
秘书叹了口气:“赵总,你现在不过是祁同伟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你知道京海市与中福集团第一次谈判的结果吗?”
“不清楚。”
赵瑞龙坦诚作答。
秘书替赵立春传话:“老板问你,到京海来,莫不是打算为他鞍前马后效命?”
赵瑞龙一时语塞。
经秘书提醒,赵瑞龙猛然醒悟:自己果然成了祁同伟在京海布局中的棋子!
尽管山水集团在汉东的地位不及中福集团,但作为赵立春之子的身份毋庸置疑。
若山水集团能够落户京海,定会引起众多企业竞相追逐,特别是汉东的投资商,仅凭“赵立春”三个字就足以吸引他们。
这样一来,京海不再是中福集团的唯一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