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快步融入附近的掸钦北苦力队伍,操着流利的掸钦语高呼:“给我一包!”
车上走私品按规整的长方形状包裹,尽是衣物,分量十足。
每包达八十公斤以上,虽看似不重,然欲将其从车搬至蜿蜒山路,再运抵掸钦北的交易据点,实属不易。
运送此类货物,报酬仅五六十元至上百元不等,视其价值与重量而定。
边界的走私活动多以日常用品为主,如若经官方报关出口,成本将额外增加三成,还不计货车及其他运输开销。
故此,依赖边民似蚂蚁般接力搬运货物至掸钦北,便成为走私者惯用之法。
祁同伟亦加入这“搬运大军”,背负沉重的八十公斤私货,隐匿于劳工行列,屡次受检。
莫以为走私通道全无障碍,此处审查甚至严苛于海关。
一旦跨出国界进入掸钦北,迎接他们的便是本地犯罪团伙,这些路线正是他们开辟的。
每日,“一六七”势力全副武装巡查四周,一旦发现形迹可疑或来历不明者,必将严惩:或被痛殴,或被敲诈,甚或当场击毙,弃尸荒野。
这便是祁同伟投身搬运队的考量,以免惹上麻烦。
毕竟时间宝贵。
“走!”
“过!”
“抬走。”
“走!”
轮到他受检时,一小股武装分子仅令他仰头稍作示意便放行。
这也是祁同伟选择搬运工作的另一优势,能够肩负八十公斤攀爬山路者屈指可数。
“幸亏体能提升了五成。”
否则,即便祁同伟,至此亦会气喘吁吁。
但这一增幅使他突破极限,非但未觉吃力,反而轻松自如。
这也正是他胸有成竹前往掸钦北、决心缉拿黄宗伟的底气。
他与段明宏等人的辩解不再重要,在诸多光环加持下,祁同伟拥有他人难解的坚定信念与信心。
他虽不及那狂妄之徒的嚣张气焰,但身为壮硕汉子,面对瘦弱孩童时,那种轻蔑仍难掩。
完成货物卸载、领取酬劳后,祁同伟欲启程离去。
“喂,你打算去哪儿?”
走私据点的武装人员嗅到了几分异样,将其拦住。
尽管夜幕低垂,但这却是走私的最佳时刻。
这些活跃于掸钦北的民夫无不以利益为驱使,绝不会止步于此,必定再度投入非法勾当。
祁同伟早有安排,他懒散地提了提裤腰带,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说:“biubiu。”
武装分子听罢立刻心领神会,笑骂几句后便放行。
祁同伟登上一辆开往黄宗伟所属大毐枭韩地盘附近的公交车。
颠簸两个多小时后,沿途尽是掸钦北的村落,这些看似普通的地方实则暗流涌动,是罪恶滋生的温床。
掸钦北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尤以边境地带为甚,兼并冲突屡见不鲜。
其中,毐枭组织最为肆虐,财力雄厚、装备精良,俨然化身为一股不容忽视的民间武力。
祁同伟默默记下沿途村落布局,以备日后撤离时能安然通过。
掸钦北交通闭塞,道路稀疏,极易落入犯罪集团掌控,他们惯常压榨过往货车司机,借此维生。
到达黄宗伟所处毐枭势力范围时,已是深夜十二点。
祁同伟不敢贸然闯入,因毐枭武装的警惕性远超走私团伙,陌生者稍有涉足便会被质问。
于是,他先在邻镇用餐,后入住旅店稍作休整。
室内,他翻开鞋底,取出防水处理的地图与国内电话卡。
图中详尽标明了韩东地盘的人力与武力部署,这些情报均由卧底郑智尧递送而来,郑智尧正是黄宗伟用来威胁的工具。
八年里,这位前边防军人以卧底身份潜伏敌营,几乎摸清了整个掸钦北毐枭网络的脉络。
若非联合行动组急需锁定黄宗伟行踪,他不会暴露身份。
这也是祁同伟决意赴掸钦北救援的重要缘由。
对韩东地盘轮廓及兵力分布更加熟悉后,凌晨两点左右,祁同伟悄然出门。
绕行近一小时,他终潜入韩东控制的村寨。
令他意外的是,今晚寨中的守卫寥寥无几。
他偷听哨岗两人对话,得知今晚寨中设宴庆贺,众人多已醉倒。
庆贺的理由自然是因为黄宗伟成功提取出一批高纯度的**。
大毐枭韩东听闻喜不自胜,决定让所有人尽情欢愉,现场气氛热闹非凡。
黄宗伟选择在此刻策划这起行动,实则经过深思熟虑。
他从韩东那里抢走了即将执行死刑的卧底郑智尧,并计划在边境交换人员,这都需要韩东的合作。
所以,黄宗伟只能通过这次行动来讨好韩东。
然而,韩东内心深处并不认同黄宗伟与国内缉毐警察正面冲突的做法。
他混迹江湖的目的只是为了谋财,无需自寻烦恼。
像郑智尧这样的卧底,只需找个隐秘之处悄然解决即可。
至于黄宗伟的家人,韩东也有办法让他们过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但黄宗伟似乎被某种情绪驱使。
自成为国内警方追捕对象以来,他从三平市一路逃到此处,还被当作诱饵引诱沿途毐枭。
这一切让他陷入狂热状态。
事实上,黄宗伟本就性格狂放。
在国内时,受限于环境不得不压抑本性,但到了掸钦北这片无人管辖的地带,他彻底释放了自我。
他不仅挑衅国内缉毐警察,还公开挑战祁同伟。
于是,祁同伟出现了。
凌晨四点,寨子里大部分人都已入睡,剩下的也昏昏欲睡,不再说话。
祁同伟抓住一名巡逻人员单独离开的机会,悄悄跟踪。
趁对方上厕所时,他迅速出击制伏,并质问:“黄宗伟在哪间房?”
被制服的韩东手下误以为祁同伟是其他毐枭派来的,为了争夺“教授”,毫无迟疑地泄露了黄宗伟的房间位置。
在掸钦北,兼并现象普遍,老大地位岌岌可危。
大家都以谋财为目标,老大命令时自然服从,但眼下老大不在,消息也就难以保密了。
郑智尧之所以能得知黄宗伟藏身于此并找到他,归根结底也是因为这些手下私下透露的消息。
他们收受了其他毐枭的贿赂,所以其他毐枭势力前来抢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尤其是今天黄宗伟制造了一批重要货物后,连这些底层手下都明白,“教授”是一块宝藏!
“别杀……”刚透露完情报的手下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祁同伟按进马桶里。
处理完此人后,祁同伟顺手解决了落单的哨兵,顺便问清了韩东的住处,以防行动中此人捣乱。
根据韩东手下提供的线索,他悄无声息地潜入那座竹楼。
竹楼构造简单,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吱呀声,祁同伟全神贯注,谨慎地向上攀登。
黄宗伟的住所确实独特,虽不奢华,却极为整洁,与众不同。
“郑智尧?”祁同伟远远看见郑智尧被悬挂在竹笼中。
或许是为今天的交换做准备,黄宗伟特意把他放在室外的牢笼里。
而且,黄宗伟的准备非常充分,车辆也已准备就绪。
“确实不错,真是思虑周全。”
祁同伟暗自冷笑,随即朝黄宗伟的宿舍悄然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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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三平市之后,黄宗伟每晚都难入眠。
逃到广宁时,他遇到了陈建昌,在那里终于有了几夜安稳的睡眠。
但当货物生产完成后,陈建昌不幸暴露被捕,黄宗伟不得不继续往西南方向逃亡。
途中,黄宗伟满腹疑虑。
一开始,他认为是自己的好运使然,可当他逃到越西地区时,渐渐觉得追捕他的警察似乎“愚钝”,给他留下不少脱身机会。
黄宗伟一度以为是临行前祭拜父母得到神灵庇护。
然而,直到他逃出国境,到达掸钦北,从郑智尧处得知真相。
郑智尧当时已做好赴死准备,听闻黄宗伟沾沾自喜、讥讽缉毐警察无能,便冷嘲热讽了几句,直言他是行动组布下的诱饵。
黄宗伟并非蠢人,结合一路经历,意识到郑智尧所言属实。
愤怒之下,黄宗伟觉得自己被戏弄,将现状归咎于行动组。
原本,他没想过让妻儿来此,只想赚些钱寄回国。
但既已成为目标,还被当作诱饵,他担忧家人在国内的安全,决意将他们接过来。
想到明日就能与妻儿重逢,还能羞辱行动组,洗刷耻辱,黄宗伟今晚心境甚佳。
平日戒备森严的他,此刻竟发出轻微鼾声。
忽然,他从梦中惊醒,急忙抓起枕下的枪,环顾四周。
确认只是噩梦后,他拭去额头汗水,重新躺下。
孤独,是黄宗伟此刻最强烈的感觉。
背井离乡,身处异乡,倍感卑微。
黄宗伟常怀念那段经营洋晶片场、制作些许微毐糖果的闲适日子。
那时的生活,宛如行云流水,自由舒畅。
工作就是制糖,下班后则尽享家庭之乐,日子过得悠然自得,无忧无虑。
可惜,这份安宁皆因那个经销商贺鸿章而破灭。
他曾多次警告,那些货绝不能在三平市流通,最好远离国界。
黄宗伟清楚,这些新式**技术先进,必定吸引国内缉毐警察的注意。
结果正如预料,但局势的发展远超想象。
“祁同伟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脱掉那身警服,你什么都不是!”
黄宗伟怒火中烧,咬牙切齿。
身为“毐师”,潜逃本是他的宿命。
然而,祁同伟却视他为猎物,甚至利用他作为诱饵,这让黄宗伟倍感屈辱。
若不能一雪前耻,他这辈子都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