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元感觉自己被彻底碾碎了。
不是血肉骨骼,而是更深层的东西——意识,或者更接近于灵魂的存在。
那股将他从现实撕裂、吞噬的恐怖吸力,仿佛连存在的概念都一并搅成了混沌的浆糊。
在无边的混乱与坠落感中沉浮,时间与空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纯粹而狂暴的撕扯。前一瞬还是左眼焚天煮海的灼痛,右眼冰封万古的酷寒,下一瞬,所有感知都被这空间乱流彻底淹没,只余下灵魂被强行拉伸、扭曲、揉捏的无声哀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已是永恒。
那毁灭性的撕扯感骤然一轻。
意识如溺水者猛地浮出水面,祁元艰难地“睁开”了感知。不是肉眼,而是神魂层面的触觉,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攫住。
一片无法形容的荒凉与……伟岸!
脚下是破碎的、近乎虚无的“大地”。暗沉如凝固的血液,又仿佛星辰熄灭后残存的余烬,龟裂的纹路纵横交错,蔓延至视野尽头。触目所及,没有草木,没有山峦,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旷到令人心悸的广袤。空气粘稠得如同实质的铅汞,每一次神魂的“呼吸”,都沉重得像是背负着一座座无形的山岳。
无处不在的空间压力,冰冷而蛮横,如同亿万只无形的大手,从四面八方狠狠地挤压着他的意识体,试图将他彻底碾扁,压入这片死寂的大地深处。
然而,真正让祁元神魂为之冻结、为之颤栗的,是头顶那无法想象的苍穹!
没有云层,没有星辰点缀的夜幕。
只有两轮天体!
一轮,悬于左天极。它并非祁元认知中的太阳,更像是一颗被强行拘禁于此、流淌着纯粹毁灭意志的熔炉核心!炽烈到无法直视的金红光芒是它的皮肤,表面并非平静的光球,而是翻涌着无边无际的熔岩火海。
一道道由纯粹太阳真火构成的巨浪咆哮着、撞击着,掀起万丈高的火舌,每一次翻腾都散发出足以焚灭星辰的恐怖高温。
它存在的本身,就是“阳”之极致的暴虐宣言,狂暴的热力穿透虚空,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祁元的感知,左半边“身体”仿佛立刻就要被点燃、汽化!
而与之相对的右天极,则是一轮巨大、清冷、孤寂到令人绝望的明月。
它并非皎洁的玉盘,更像是一块被万载玄冰层层包裹的、巨大无朋的寒髓!
荧荧的冷光是它唯一的外衣,那光芒并非柔和,而是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穿透力。月光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流淌下来,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似乎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凝固的霜晶。
极致的阴寒弥漫开来,与左天极的暴虐炽热形成惨烈的拉锯,祁元右半边的感知瞬间麻木、僵硬,仿佛连思维都要被这纯粹的“阴”之寂灭彻底冻结。
大日!明月!
一极阳炎焚天,一极玄冰冻狱!
它们各自占据半边天穹,彼此的光芒在中央天域激烈地碰撞、湮灭,形成一片混沌扭曲、能量狂暴肆虐的绝对禁区。
金红与荧白的光芒如同两条咆哮的巨龙,在虚空之中撕咬、吞噬,每一次交锋都无声地撕裂着空间,留下短暂显现又瞬间弥合的漆黑裂痕。整个空间,都在这日月同辉的恐怖威压下呻吟、颤抖!
祁元的神魂意识被死死地按在下方这片破碎的大地上。来自大日的焚魂之痛与来自明月的冻魄之寒,如同两柄巨锤,同时、反复地捶打着他。
左“半身”在烈焰中哀嚎,右“半身”在玄冰里僵硬。那空间压力更是趁虚而入,疯狂地挤压,仿佛要将他这渺小的、闯入此地的异数,彻底磨灭成这片死寂空间的一粒尘埃。
“呃啊——!”
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惨嚎无声地炸开。
祁元感觉自己就像被夹在两块天地磨盘之间的蝼蚁,正在被一寸寸地碾碎。
左眼的灼热星核仿佛受到了外界那轮恐怖大日的疯狂召唤,在意识深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与热,要将他整个点燃;右目的太阴穴窍则被那轮孤寂明月散发的至寒引力牢牢攫住,穴窍内残存的力量飞速流逝,被冻结、抽离!
内外交攻,阴阳失衡的毁灭进程被这空间环境催化到了极致!裂痕,出现在他的意识体上,细微却致命,如同即将彻底破碎的琉璃。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彻底磨灭的刹那,异变陡生!
祁元濒临溃散的识海深处,那页承载着古老力量的妖骨文书,仿佛受到了外界这极致阴阳环境的终极刺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华!
不再是“阳”字或“隂”字单独闪耀。这一次,文书中央,那紧紧相邻、笔画勾连的两个古老符文——“阴”与“阳”——竟同时被点亮!
“阴”字骤然迸发出纯粹到极致的荧白光芒,冰冷、深邃、仿佛能冻结时间;“阳”字则爆发出焚尽万物的金红烈焰,霸道、炽烈,似要燃尽虚空!
两股光芒并未互相湮灭,反而如同被某种至高法则强行扭合在一起,瞬间纠缠、旋转!一金红,一荧白,两道纯粹的光柱自文书上冲天而起,无视了识海与外界空间的界限,悍然刺破祁元意识体的“头顶”,直贯这片奇异天地的苍穹!
“轰隆——!”
整个死寂的空间都仿佛为之一震!
那两道自祁元体内射出的光柱,在冲入天穹的瞬间,骤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形变!
源自“阳”字的金红光柱猛地一凝,化作一道横亘天宇、粗壮如山岳般的巨大锁链!锁链通体由无数细密繁复的金色符文熔铸而成,每一个符文都流淌着液态的太阳真火,散发出焚灭万物的狂暴气息。
如同一条苏醒的太古火龙,带着蛮横到不讲道理的意志,无视了空间距离与那轮大日散发的毁灭性能量场,发出一声震彻整个空间的、无声的咆哮,朝着左天极那轮狂暴燃烧的熔炉核心——轰然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