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溟峰,大殿。
青溟峰主殿内,檀香袅袅,高大的梁柱投下肃穆的阴影。
周衍端坐于上首的蒲团之上,目光如深潭般沉静,缓缓扫过下方侍立的周衡。
“如何?”周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殿宇的威严,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周衡闻声,立刻躬身抱拳,姿态恭谨而利落:“回禀长老,一切皆已安排妥当,新入门的这批弟子已安顿完毕。”
周衡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此番弟子资质确实普遍上佳,其中更有数人天赋尤为卓绝,未来可期。而那个随行的小侍女,”周衡顿了顿,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赞叹,“她竟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便成功引气入体,迈入了炼气一层之境!”
“嗯。”周衍微微颔首。深邃的目光落在周衡身上,带着审视与期许。
沉默片刻,周衍再次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如此甚好。周衡,你既已处理完此事,便去准备吧。”
周衡神色一凛,专注聆听。
“即日起,你前往看守剑谷。”周衍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长老的决断。
“是!弟子遵命!”周衡毫不犹豫地低头应喝。
“守剑谷清苦孤寂,却也最能磨砺心性,夯实道基。”周衍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周衡的内心,“借此良机,好好打磨自身根基,祛除浮躁,体悟剑心。望你潜心修行,早日窥得筑基门径,莫负宗门期许。”
“弟子谨记!”周衡躬身行礼。
“下去吧。”上方传来周衍淡漠的声音。
周衡应了声“是”,却没有立刻转身。他垂首片刻,仿佛在凝聚勇气,终于还是抬起头,面上浮现出明显的犹豫之色,嘴唇嗫嚅了几下,“不知……”话语到了嘴边,却又被无形的压力堵了回去,终究未能成句。
“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周衍清冷的声音传出,瞬间打断了他所有的迟疑,不留丝毫余地。
周衡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方才还端坐于阴影中的身影,此刻竟已杳然无踪,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缭绕的檀香和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殿内空旷,唯有他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周衡在原地僵立了数息,最终将那句未能出口的疑问默默咽下。
他缓缓转过身,孤身一人,沿着冰冷空旷的殿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青溟峰巅,月华如瀑。
浓郁的太阴之力汇聚成实质般的光流,源源不断地倾泻而下,将盘坐于峰顶的祁元彻底笼罩。周身被一团奇异的气旋包裹,黑白二气如两条游龙般缠绕、流转,散发出玄奥莫测的气息。
此刻,祁元的体表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一道道神秘的虎纹自肌肤下浮现、蔓延,赤金与玄黑两种色泽交织辉映,在月光下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透出一股原始而凶悍的异样美感,仿佛有远古的巨兽之力正在苏醒。
祁元原本以为,借助这神秘珠子的磅礴外力,牵引太阴星星力入体应是水到渠成之事。然而,当他真正实施起来,才惊觉自己还是想得太过简单了!
星力确实被强行接引了下来,如同冰冷的寒流冲入经脉。
可致命的根源在于——这浩荡的星力根本无法在他体内留存!一入体,便飞速逸散,难以捕捉,更遑论炼化。
眼下,他只能凭借珠子内部那有限的太阴本源之力,一遍又一遍地艰难蕴养着那些如同无底深渊般的穴窍。
感受着体内星力徒劳的奔涌与消消散,点亮太阴星窍?——遥不可及!
识海之中,祁元一脸的无可奈何!
以左目内蕴藏的太阳星核为引,去定位、牵引那虚无缥缈的太阴之力。
而一旦以太阳定位太阴,就必须催动左目之中的太阳星核。催发左目中那颗炽热的太阳星核,那原本能被引动的、丝丝缕缕的太阴之力,便如同受惊的寒流,瞬间变得稀薄微弱,几近断绝!
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催动太阳,太阴便逃逸;而太阴一旦稍有入体,又会本能地激起太阳星核的强烈反应,那股至阳之力会自动运转,霸道地对入体的太阴之力进行压制与消融!
搞得自己现在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这么僵持着!
不得不分心二用,一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对太阳星核的催动,一边还要耗费巨大的心神去强行约束它,不让它本能地扑灭那好不容易才牵引进来的一丝微弱太阴。
宛若无根之水!
就在祁元全神贯注于体内这令人焦头烂额的阴阳角力,无暇他顾之时,那静静悬浮于识海一隅、承载着古老传承的妖骨文书上,一个曾经被点亮、象征着“阳”的古朴符文,正悄然发生着异变。
如同呼吸般,极其微弱地、一明一灭地闪烁起来,仿佛在呼应着祁元体内那激烈对抗又相互牵扯的太阳与太阴之力。
“话说,不是都说什么‘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万物负阴而抱阳’嘛!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了水火不容,寸步难行...”祁元喃喃自语,声音渐低,仿佛被自己提出的疑问牵引着,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他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句古老的箴言,眉头紧锁,识海中仿佛有微弱的火花在黑暗中明灭闪烁。
突然,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迷雾,那句箴言的下半句如同洪钟大吕般在他心中轰然回响:“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轰——!
完整的真言如同点燃了识海深处的火药!祁元只觉头脑中仿佛有亿万琉璃同时破碎,又似九天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开!
那长久以来横亘在“阴”与“阳”、“水”与“火”之间看似坚不可摧的壁垒,在这天地至理的冲击下,瞬间土崩瓦解,显露出其下生生不息、交融互济的宇宙本源!
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与震撼席卷全身,让他神魂不稳。战栗,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