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观雨听罢,微微颔首:“嗯,确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内心澄净,灵气内蕴。”
“哈,那不是废话么!”一旁的祁元闻言,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眉宇间尽是得意之色,“也不看看是谁慧眼如炬,亲自发掘的!这等资质,寻常弟子中可难寻!”
周衍的目光转向季观雨,问道:“那么,依照宗门旧例,还是……?”
季观雨未等周衍说完,便以不容置喙的语气直接拍板:“既如此,便依惯例!先将此子收入外门,悉心磨砺根基,待其锋芒初露、时机成熟之时,再一举擢升为亲传弟子。”
季观雨的目光落在周衍身上,带着宗主特有的威严,“至于教导之责,届时便由你周衍亲自担起!”
“宗主,我……”周衍显然想推脱,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不必多言!”季观雨断然挥手,截断了他的话头,语气沉凝,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宗门上下,金丹修士不过寥寥三位。
如今,融炻长老与我皆已有亲传弟子承继衣钵,唯独你,周衍,门下尚无亲传弟子。宗门传承大计,关乎千秋基业,你身为金丹长老,责无旁贷!总要为宗门培养出堪当大任的传承之人吧!”
“宗主,你知道的,”周衍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抗拒,“我不带弟子的!”
“不必多言!”宗主季观雨的声音沉稳却不容置喙,直接截断了他的话头,“此事,就这么定了!”
“哎!我说老周啊,”一旁的祁元拖着步子,懒洋洋地挤到两人之间,歪着头看向周衍,嘴角挂着一丝戏谑,“让你收个徒弟,怎么跟要剜你心头肉似的?啧……”
祁元故意拉长了语调,上下打量着周衍,“莫非是嫌这弟子天赋太高,怕回头被比下去,自己这张老脸挂不住,道心不稳?”
“祁长老所言极是!”身旁融炻立刻接过话茬,他素来威严,此刻看向周衍的眼神更是带着审视,“堂堂青溟峰主,总不能真怕一个小辈动摇道心吧?”
周衍被两人一唱一和挤兑得哑口无言,脸上愁云密布,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周衍抬起头,目光扫过季观雨、融炻和一脸看戏的祁元,认命般地点点头:“……行!那……我便试试吧。”
“行了行了!你们这热闹,我可看够了!”祁元像是耗尽了耐心一般,长长打了一个哈欠。
胡乱揉着惺忪的睡眼,声音含糊不清:“给我寻个清净地儿,我得赶紧睡一觉去!这劳什子,熬得人神魂颠倒……”
“嗯?!”融炻长老闻言,浓眉倒竖,本就威严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你说你要睡觉?!祁元!你当老夫是傻子不成?还是觉得此等场合是让你消遣的地方?”融炻气得胡子都微微抖动,一副“你胆敢戏耍老夫”的神情。
“闭关!是闭关!”祁元立刻改口,整个人仿佛被抽了骨头,肩膀耷拉着,两只手也无力地垂在身侧,整个人显得愈发萎靡不振,“哎哟,这物事……还是你们几位慢慢品鉴吧!太费神,太无趣……我还是去闭关清修得了!省得杵在这儿,惹您老人家看着碍眼!”祁元摆摆手,一副巴不得立刻消失的模样。
“哼!”融炻重重地冷哼一声,宽大的衣袖猛地一甩,背过身去,显然懒得再与这惫懒货色多费口舌。
祁元作势要走,周衍却有些迟疑地开口:“你这甩手就走……秀秀那边……应该没事吧?”
“能有什么不放心的?”祁元头也不回,语气是十足的不耐烦,“我给她传个音知会一声不就得了!啰嗦!”
“这……”周衍见祁元去意已决,只得转向宗主季观雨,略作思忖道:“宗主,不如……先安置在我青溟峰吧?峰上素来清静,平日里也就我一人,正好。”
“嗯,便依你所言。”季观雨微微颔首,一锤定音,“至于之后的身份令牌、所需用度等一应事务,待招录流程完毕,让周衡一并送去青溟峰即可。”
“如此甚好。宗主,融长老,”周衍闻言,心下稍安,抬手向季观雨和仍背对着他们的融炻郑重一礼,“若无他事,我等便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
祁元随意向秀秀传音交代了一声,二人便径直前往周衍所在的青溟山。
直到踏上青溟山的土地,祁元才真正明白周衍口中那“清净”二字的分量。
放眼望去,整座青溟峰在烟雨剑宗诸多灵峰之中,显得格格不入,仿佛被岁月遗忘,保持着近乎原始的荒芜。
山间根本寻不见一条像样的路径,只有野草蔓生,藤萝缠绕,处处透着人迹罕至的寂寥。
周衍的居所更是简单到了极致:孤零零一座主殿矗立在山腰,除此之外,便仅有一处供其闭关潜修的静室,再无其他建筑点缀其间。
整座山峰空旷得惊人,除了风声掠过林梢的呜咽和偶尔的鸟鸣,便再无其他声响,确乎是周衍所求的那份远离尘嚣的“清净”。
空旷的大殿里,回音清晰可闻。祁元环顾四周,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愕,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周衍身上,带着浓浓的疑惑:“周衍,这就是你口中说的‘清净’之地?”
周衍身姿挺拔,负手而立,语气波澜不惊:“怎么?不清净么?”他的目光扫过空无一物的殿宇。
“清净?哈!”祁元的声音在殿内激起一阵回响,“确实‘清净’!清净得连根多余的柱子都找不着!可问题是,”他几步走到大殿深处唯一那扇紧闭的石门前,用力拍了拍,“就这一间修炼静室!你告诉我,两个人怎么用?难不成要排班?”
周衍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用便是。待其他峰的同门得空,请他们再过来布置几间也不迟。”
“卧靠!”祁元猛地转过身,像是被这个答案噎住了,他上下打量着周衍,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促狭,语气也变得意味深长,“周衍啊周衍… …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连个道侣都没有?”
周衍那万年不变的淡漠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眉头微微蹙起:“你这话什么意思?”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没啥意思!”祁元立刻举起双手,作无辜状,但那眼神里的调侃藏都藏不住,“就是觉得吧,这么大一座峰头,没个细致周到的主事人打理,是真不行啊!瞧瞧这光景… …” 他摊开手,示意着这空旷到近乎荒凉的殿宇。
周衍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耐,:“你不是要闭关么?这会儿又不着急了?”
“得得得!”祁元像是彻底放弃了,夸张地摆了摆手,“算我服了你了。这地方… …”
祁元再次环视这空荡得能跑马的大殿,还有那扇孤零零的静室石门,一脸嫌弃,“还是留给你自个儿慢慢享受这份‘清净’吧!我去山顶找个犄角旮旯打坐得了,好歹能看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