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顾长青愣在了原地。
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现象,可被皇帝这么一问,他却发现自己一个都答不上来。
李睿看着他迷茫又思索的眼神,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朕传你的,并非神技,而是观察世界、理解世界的道理,名为物理。”
“万物运行,皆有其理。”
“朕今日,便传你第一条至理——”
李睿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带着一种足以颠覆时代的魔力。
“力,是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原因!”
力,是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原因!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顾长青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颗星辰炸裂开来,那些平日里司空见惯、却又从未深思过的现象,在这一刻,被这句简单到极致的话语,赋予了全新的、颠覆性的意义!
苹果为何下坠?因为有“力”在拉它!
车为何会停?因为有“力”在阻它!
天圆地方?星辰轮转?这一切的背后,是否都隐藏着某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力”?
顾长青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他看着李睿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一位帝王,而是在仰望一位揭示了世界终极真理的神明!
“去吧。”李睿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朕的皇家工程院,不养闲人,更不养只懂死记硬背的书呆子。朕给你们钱,给你们权,给你们人,朕只要你们,用你们的眼睛去看,用你们的双手去试,把这世间万物的‘理’,给朕一条一条地挖出来!”
“学生……领旨!”
顾长青深深一拜,再起身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那是一种挣脱了千年思想枷锁的澄澈,一种窥见了新天地后的狂热!
他拉着还有些懵懂的柳如风和张三石,几乎是冲出了养心殿。
他们甚至忘了自己尚未领赏,也忘了那泼天的官职。
此刻,在他们心中,没有什么比去西山,亲手造出那“自动提水装置”,亲眼验证“物理”的伟大,来得更加重要!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王德全凑了上来,小声嘀咕:“陛下,您就这么让他们走了?那玉阙金麟煤的事儿……”
李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弧度。
“急什么?”
“让陈廷和那老狗再蹦跶几天。”
“朕要送他的,可不是什么商业竞争,而是一份亲手为他准备的……大型葬礼。”
……
十日后,西山。
曾经满是泥泞和积水的矿区,此刻已是天翻地覆。
数十架巨大的水车,沿着新挖出的引水渠一字排开,在湍急水流的冲击下,不知疲倦地自行转动。
水车通过精巧的齿轮链条,带动着一排排木斗,将矿井深处的积水源源不断地提出,再倾倒入一旁的排水沟。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需一人操控!
这便是顾长青团队不眠不休十日的成果——融合了滚珠轴承、传动比优化等无数“黑科技”的“天河倒悬臂”!
矿井被抽干,数千名难民和羽林卫士兵,在规划好的矿道中有序作业。
他们不再需要手拉肩扛,而是用上了新发明的轨道矿车,将挖出的煤石高效地运送到地面。
地面上,一座座新砌的砖窑拔地而起,蜂窝煤被流水线一般地生产出来,堆积如山!
产量,是十日前的十倍!
百倍!
李睿站在山坡上,看着这片热火朝天的工业景象,心中豪情万丈。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这就是生产力的碾压!
陈廷和还在用银子和人脉玩着过家家一样的商战,而自己,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启了大夏的第一次工业革命!
“苏石呢?”李睿转头问道。
“回陛下,苏总经理已经在山下候着了。”王德全躬身道。
“让他过来。”
很快,已经颇具“皇商”气度的苏石,小跑着上了山坡,他看着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景象,激动得浑身发抖。
“陛……陛下!这……这煤山的煤,怕是把全天下的都搬来了吧!”
李睿笑了笑:“苏总经理,朕问你,现在京城里,陈廷和的玉阙金麟煤,卖得如何了?”
一提起这个,苏石的脸就垮了下来,愁眉苦脸道:“回陛下,那沈万福不愧是江南首富,财大气粗!他们的玉阙金麟煤,靠着低于咱们一半的价格,几乎抢占了京城所有高端市场!咱们的九天银丝炭,这几日……销量不足百斤。”
“哦?”李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么说,咱们快输了?”
苏石急得满头大汗:“陛下,何止是快输了,简直是一败涂地啊!再这么下去,咱们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
“笑话?”李睿拍了拍苏石的肩膀,“谁是笑话,还不一定呢。”
他走到那堆积如山的蜂窝煤前,随手拿起一块,在手里掂了掂。
“传朕旨意!”
李睿的声音,在整个山谷回荡!
“自今日起,大夏皇家煤业总公司,旗下所有煤品,价格调整!”
“普通蜂窝煤,原价三文,现价……一文钱三斤!管够!”
李睿此言一出,苏石的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下巴差点没直接脱臼掉在地上。
他整个人都懵了,张着嘴,半天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一文钱三斤?!
陛下,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他娘的哪里是卖煤?这分明是嫌内库的银子太多,想找个由头往护城河里撒啊!
这操作,别说理解了,他苏石活了半辈子,连想都不敢这么想!
“陛……陛下!万万不可啊!”苏石回过神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李睿脚边,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咱们的成本虽然降下来了,可一文钱三斤,那也是在亏本赚吆喝啊!这么搞,咱们不出三天,就得把裤衩子都赔进去啊!”
李睿低头,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他,一脚把他踢开。
“苏总经理,你好歹也是朕亲封的皇家煤业总公司总经理,能不能有点出息?”
李睿指了指山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煤山,又指了指那些不知疲倦运转的“天河倒悬臂”。
“你给朕好好算算!”
“现在,朕的人工成本是多少?机器的损耗是多少?运输的成本又是多少?”
“再算算,咱们一天能产出多少煤?全京城一天又能烧掉多少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