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物流车是真的猛。”
刘笔拍着卡车的钢板说道。
“那没办法。”罗川回答道，“黄雾里面什么都有，要运的货也千奇百怪。咱们这每过一段时间，都有人吓得不敢干下去的，正常。”
他打开厚重的车门，把手一挥：
“来，店老板！上车！”
沉重的发动机轰鸣声，还有独属于耗油巨兽的强烈推背感。
在路上方差不多两米的视角注视前方路况，感觉当然和开着皮卡车完全两样。
透亮的远光灯把前方照得雪亮，夜行的小型异种也纷纷避让。
有看不清路的腿蛋直接冲上来，罗川也完全没有，也来不及做什么避让的反应。
只能听到外面时不时地传来嘎吱、嘎吱的清脆响声，就跟下雨声似的。
“缓冲区的生物比较多，你要做的就是抓好方向盘，沿路保持直行。”
有一个异种团成的尸球朝着这重型卡车撞来，罗川嘴角露出了几分狂妄的笑容，系上安全带，一脚油门轰地撞了过去！
整个尸球被撞碎，四散分离！
“放心，我这保险杠带尖齿的，碎尸特供！”
罗川显示出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兴奋感觉。
“我这的卡车，全部都有九区委员会官方保险！缓冲区特供！”
嘎吱！嘎吱！嘎吱！
夜晚异种多，越往后，几乎越是直接碾压过去！
“距离多长？”刘笔问道。
“不远不远，50公里！”
黄雾向两侧倒去，车速一直稳定在50码左右，倒也算不上太快。
一开始前方都是黄雾，路面似乎看不分明。
但很快，云一样流动的黄雾中，似乎能隐约看见荒野的轮廓，像黑夜中庞大的影子，缓缓移动。
一个小时后，2333号公路断了头。
前方已经没有修缮后的路了，只有一条隐隐约约地，被车轮一遍遍压过的路。
当然，刘笔也不会当心认不出来——这条路的沿线，是一辆又一辆报废汽车的碎片。
沿着前人死亡的足迹往下走，也许就能穿越这里。
这片近在眼前的，叫做死区的地方。
罗川把车大灯关掉，甚至连仪表盘的灯都关了。
这样可以防止死区里的什么东西被大灯吸引，然后误打误撞地跑过来。
“这旁边是隔离区进入死区前的最后一个加油点。”罗川指了指左下方，“当然，这是空车，我们的油料足够，你不必担心。”
“嗯。”
刘笔透过防弹玻璃，看着车前方的光景。
这里，真的是死区吗？
孢子的乱流，像节日烟花般在空中卷动。
似乎是由于过分稠密，天顶形成了一圈圈像咖啡里奶泡一样的漩涡。
视线上方似乎是一望无际的银色树林，树冠（或者说伞盖）散发着透彻银光，好像云一般。
而银色云朵的下方，是目光看不到底的幽暗。
幽暗中好像有无数的东西在蠕动。
因为它们会触动最下方的那些荧光菌类。
有黄色，有红色，有蓝色……就像是舞台下的荧光棒一样。
那是一个庞大的难以想象的生命综合体在律动。
无论是谁，看到这副非人的绝美，都会感到穿透心灵的震撼。
罗川抽着烟，幽幽道：
“店老板，你觉得死区，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是死亡之地吗？不，那里只不过人类禁地罢了。”
他仰望着窗，抽着烟，好像要和这个夜晚一起失眠。
但刘笔摇摇头，坚定道：“暂时是。”
“……地球的未来，已经不属于人类了。”
“地球没有属于过任何生物——它就是个球。而我们要学习它，利用它，然后活下去，仅此而已。”
刘笔说道。
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说是奇怪也不准确，不妨说，很不错。
好像能感受到荒野的呼唤。
罗川笑了：
“心情不畅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思考人生。但我今天运气不错，带上了一个哲学家。”
刘笔哼了一声。
罗川继续说道：“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是很懂得如何跟死区沿线的生物相处的，虽然他们也经常阴沟里翻船。”
“咱们有一队老司机，就阴沟里翻了船……估计是回不来了。”
“我们最后一次收到答复就是在这个加油点。前面全是死区，直到差不多500公里后，会有一个据点。死区中间据说还有三个除菌队维护的补给点，但是经常被破坏，得看运气。”
罗川指了指地图。
“穿过了这里，我们会他们收到来自这个坐标的信号。但是没有……整整一周，什么都没有。”
罗川今天的话似乎比较多。
平时他永远是一副不太在乎的样子，但同伴的离去似乎也会触动到看似坚硬的神经。
刘笔就这么听着他的倾诉。
在死区边缘。
他用系统随意锁定着周围的生物，想知道眼前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无知，所以恐惧。
一串串名字在刘笔眼前闪过。
【幽鬼菇】
【生长于死区银树丛林当中】
【性平味甘，有剧毒】
【有食用价值，具体情况不详】
……
【火树】
【生长于死区】
【极为暴烈的物种，可能引发周围空气燃烧，原理不详】
……
【粪石化合物】
【恐鸟类型生物残留物】
【部分恐鸟类生物以植物种子或孢子为食，粪石化合物中应有其残留】
……
死区的数据记录，变得潦草很多。
很多在缓冲区记载得特别详细的物种，在死区都只有一个名字，甚至连名字都不完整，只有一种生物类别。
不过，食用植物种子的恐鸟类生物粪便，引起了刘笔的注意。
人类的一些粮食作物起源，就是从动物粪便开始的。
“明天上午能再带我过来一趟吗？夜晚下车进入死区太过危险，我想白天进去会不会好一点。”
“你看到什么了？”罗川瞪大了眼睛。
他从没听过有人来了死区边缘，还迫不及待地要来第二趟。
“家香。”刘笔说道，“第二轮比赛的思路。”
罗川沉吟片刻，点头道：
“好。明天一早我带你来一趟。不过，现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刘笔“咦”了一声：
“你又看到了什么？”
罗川来不及回答，启动离合，油门狂轰。
连车灯都没开，卡车做了一个大幅度掉头，径直逃离。
不过，刘笔已经沿着罗川的视线看见了。
菌落丛生的地方，站着两个穿短袖的人。
那当然不是人，那是新生的朝菌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