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隐缓缓睁开眼睛,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混着血腥气涌入鼻腔,刺目的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脸上,在纱布缝隙间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他试图转动脖颈,却扯动了胸前的绷带,剧烈的疼痛如电流般窜过全身,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白色的纱布层层包裹着身体,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他动了动手指,喃喃自语:“我…… 还活着?”
病房角落的阴影里,传来窸窸窣的响动。五个满脸疲惫、军装破旧的战士猛地起身,他们的衣摆还沾着东门城楼的尘土,绷带下渗出的血迹早已干涸成暗褐色。为首的战士李二柱快步上前,草鞋在青砖地上拖出沙哑的声响,声音颤抖:“团长!您可算醒了!” 这五人,正是苏隐带来守卫东门的 300 战士中仅存的幸存者。一个月来,他们日夜守在病房,饿了啃两口冷馒头,困了就轮流打个盹,眼睛布满血丝却始终不敢合眼,生怕错过团长醒来的瞬间。
“苏副团长,你终于醒了!” 护士惊喜的声音打破了病房的寂静,搪瓷换药盘 “当啷” 一声磕在木桌上,她小跑着冲出门,白大褂的下摆扬起一阵风。
吱呀 —— 木门被推开,张师长厚重的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他身后跟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女子,及肩黑发束在脑后,笔挺的军装熨烫得一丝不苟,腰间的勃朗宁手枪镀着冷光。林夏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嘉奖令,边缘绣着的金线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她的目光掠过苏隐苍白的脸,眉梢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张师长走到病床前,伸手按住苏隐想要撑起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病号服传来:“你这小子,命可真硬。阎王爷都拿你没办法。”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忧虑。
苏隐的喉结滚动,声音虚弱但透着急切:“师长,战斗…… 结束了吗?咱们的人……” 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震得伤口生疼。
张师长拉过一把木椅坐下,椅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他解开军装最上方的铜扣,沉声道:“战斗结束了,我们守住了东城门。但你带来的 300 兄弟,大部分都……”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伸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多亏你及时发现内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峻如冰,“内奸已经被清理干净,是参谋长一系。这些人背着我和倭人暗中勾结,用军用地图换鸦片,甚至计划在弹药里掺沙子。”
苏隐的瞳孔骤然收缩,绷带下的拳头死死攥紧床单:“国难当头,竟然做出这种卖国求荣的事!”张师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幸好你在关键时刻发现了端倪,带领兄弟们殊死抵抗,才让师部有了喘息的机会。这一战,咱们虽然损失惨重,但也让小鬼子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你放心,”“这次你居功至伟。” 张师长朝林夏示意,林夏展开嘉奖令,清脆的声音在病房响起:“苏隐在东门保卫战中,临危不惧,识破内奸阴谋,力保师部安全,特授予二等功,晋升为上校团长!望继续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她念到 “上校团长” 时,目光与苏隐相接,那双丹凤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苏隐有些惊讶,想要起身敬礼却被伤口扯得倒抽冷气:“师长,我不过做了该做的事,这……”
“这是你应得的!” 张师长猛地站起来,木椅在地板上划出长长的痕迹,“独立团不能没有你这样的人才。那些牺牲的兄弟,我会给他们家人最好的抚恤,他们的英名,也会永远记在我们心里。” 他突然转身,看向林夏,“小林,你来说说。”
林夏上前一步,军靴跟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苏团长,好好养伤。张师长已决定派我到独立团,担任参谋长一职。” 她的声音冷静如冰,却在 “参谋长” 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接下来的战略部署、情报网搭建,都需要你的战术智慧。”
苏隐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林参谋,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职责所在。” 林夏点头,正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紧接着是士兵们跑步集合的脚步声,整齐的步伐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她神色一凛,右手已经按在枪柄上:“师长,我去看看。”
张师长点头:“你速去速回。苏团长,安心养伤,等你康复,还有重要任务。现在倭军正在集结兵力,咱们必须提前谋划。”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情报,上面用红笔圈出几个据点,“这是林参谋刚截获的密电,你先看看。”
待两人离开,病房再次陷入寂静。苏隐接过情报,目光扫过那些标注,耳边却响起李二柱压抑的啜泣声。他转头看向守护在旁的战士们,他们的眼神里有悲痛,更有仇恨。“兄弟们,咱们的仗还没打完,” 苏隐挣扎着坐起来,伤口渗出的鲜血在绷带晕开深色的花,“等我伤好了,一定带着大家,给死去的兄弟报仇!用小鬼子的血,给他们祭天!”
李二柱突然 “扑通” 一声跪下,其他战士也跟着单膝点地:“团长,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这条命都是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