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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晨雾未散。

孟和搓着手哈出一口白气:“世子有所不知,咱们清平司情报处的小吏分上下两等。”

“之前下官不过是个下等小吏,每日都得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四处晃悠。”

“风里来雨里去......”

“就盼着能打探到重要消息,或者配合行动立下功劳,好升为上等小吏。”

前日还抱怨司里憋闷的人,此刻倒显出几分春风得意。

他嘿嘿一笑,再次露出那两颗大板牙来:“如今下官总算是熬出头!”

“成了上等小吏。”

“虽说俸禄没涨多少,可好歹不用再整日在外面风吹日晒,也算有了些体面。”

江玉乘没好气的瞪着他:“所以......先前的一切都是林指挥使安排你做的?”

孟和挺直了腰板:“那是自然!”

“不过世子放心!”

“下官先前所言都是有迹可循的,咱干情报这行的,可不会出岔子!”

言罢。

他又轻声试探:“世子,那小人先......”

江玉乘冲他摆了摆手,看着孟和的背影,忍不住摇头感叹。

......

......

“圣——旨——到——”

三声净街鼓响彻云霄,贡院的大门轰然闭合。

八千举子如困入棋盒的黑白子,在鳞次栉比的号舍间铺展开来。

大齐的春闱,考试内容主要涵盖经义、诗赋、策问,且不分场,三天内一次考完。

礼部尚书李睿丞立于内堂前,朝服上锦鸡补子随呼吸微微起伏:“春闱乃抡才大典,此事关乎社稷,拜托诸位尽心尽力。”

官员们纷纷拱手回应:“大人言重了,我等必将恪尽职守,做好分内之事。”

说罢。

便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此时。

堂中独留江玉乘与李尚书二人。

江玉乘正盯着自己投在青砖地上的影子发怔。

齐皇命他全程协助,但又并未给他安排具体事务。

见其他人都忙碌而去,他开口问道:“李尚书,不知本世子能帮上些什么?”

李尚书略作思索:“世子,您随便逛逛即可......”

江玉乘愣了愣:“随便逛逛?”

“对,随便逛逛......”李尚书重复道。

江玉乘心想:莫不是把我当花瓶摆设了?

但他还是点头应道:“听大人的。”

说罢。

便真的去“随便逛逛”了。

日头逐渐升起。

将贡院里的丝丝寒意逐一驱散。

一间间号舍里。

众学子神色专注地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书写着自己的梦想与抱负。

江玉乘踩着号舍间潮湿的青苔踱步,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左手边的一个号舍里。

似乎有个人正在作弊。

此刻。

他才深切体会到了什么是老师的视角。

难怪小时候和同桌在桌子底下搞些小动作,总能被老师逮到......

只见那人扒开衣衫。

偷偷瞥向自己的肚皮,动作鬼祟,全然不顾是否会被人发现。

江玉乘心中暗暗嘀咕:好家伙,这小子都不避人了,当我眼瞎不成?

随后。

他快步走上前去,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人:“好胆!”

而那人竟也同样笑咪咪地回望着他。

江玉乘冷哼一声:“作弊被抓,你还能笑的出来,也是个人才。”

那人带着浓浓的乡音急忙辩解:“考官大仁,俺没作弊呀......”

江玉乘二话不说,一把撩起他的衣衫,指着他肚皮上的小字,质问道:“这是啥?”

“来来来,你出来。”

说罢。

直接拽着他往贡院门口走去。

那人顿时慌了神,连忙喊道:“考官大仁......恁听俺狡辩......”

“不是,恁听俺解释啊!”

见江玉乘压根儿不搭理他,又喊:“考官大仁......俺错撩,俺错撩。”

江玉乘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打扰到其他学子答题,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进这贡院!”

那人闻言,赶紧闭上嘴巴。他一路被江玉乘连拖带拽地拉到贡院门口。

按大齐律,春闱作弊者。

失去当年此次考试资格,要想再进贡院,只能再等三年。

江玉乘正准备赶他出去,不经意间看清了那人肚皮上的字符......

说是字符。

其实更像是鬼画符......

于是他拉着那人问:“这是啥?”

那人眼珠子咕噜一转,“呃......回大仁,这是俺奶给俺求滴平安咒!”

“保平安滴......俺可没作弊呀......”

江玉乘哪里会信他这鬼话。

看着他装出那一脸无辜的样子,不禁有些发笑:“你他酿的还真是个天才!”

可刚刚扬起来的嘴角猛的一顿。

眼神冷厉的盯着他:“老实说!你再敢胡咧咧,信不信本官把你丢到清平司去?”

吓得那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别......别别,俺说俺说。”

“这个是俺打滴小抄......”

江玉乘摆手示意他继续,“我知道是小抄!”

那人补充了句:“准确滴说,是只有俺能看懂滴小抄。”

“哦?展开讲讲!”江玉乘扬起下巴,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那人指着自己肚皮上的鬼画符,煞有介事地说道:

“此符乃《天玄经义》之语,灵泽降世,万物生焉,此符乃《圣论》之言,德耀乾坤,福泽广布......”

天玄经义与圣论是这个世界的经义,春闱要考的。

类似于我们的论语、孟子......等经义。

那人满嘴之乎者也,成串的往江玉乘耳朵里钻。

江玉乘忍不住打断他:“你这不是都背下来了嘛!”

“还搞这鬼画符干什么?”

“这不纯属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那人连忙解释:“也不算背下来,俺只是记住了俺滴符号。”

“俺只有看到俺这些符号才能念出来......”

江玉乘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靠!真他酿的是个人才!”

“你这脑子全用在歪门邪道上了?”

“你有研究这鬼画符的功夫,也能把经义给背下来了吧......”

那人尴尬地挠着后脑勺。

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说啥好......

江玉乘突然灵光一闪,心中暗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摩斯密码啊?!

若是将他放在情报处......

捡到宝了......捡到宝了......

江玉乘问:“你叫什么?”

那人一脸懵圈,“回大仁,俺没叫,俺不敢叫撩......”

江玉乘翻了个白眼,直想掐人中:“我是说你的名字,叫什么!”

“俺叫牛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