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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色稍稍见明时,德安公府前早已挂起的素白灯笼随风摇曳,投下惨淡的光影。

青羽一行人随钟离来到府邸时,正撞见几名哭丧人偷偷往脸上抹姜汁,熏得眼眶通红。

“这哭丧的工钱怕是比棺材还贵。”派蒙凑近青羽耳边嘀咕。

此时申鹤若有所察,目光锁住远处灵堂中央的楠木棺材:“有异常!”

青羽顺着感知探去——棺内确有缕缕祟气缠绕,却诡异地夹杂着一丝生者气息。

德安公站在灵堂前,神色木然,既无悲痛,也无哀伤,只是机械地应付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他的目光时不时飘向棺材,眉头微皱,似乎也在担忧什么。

“老爷子,这葬礼...”青羽刚开口,钟离便轻咳一声。

就在这时,胡桃手持护摩之杖,缓步踏入灵堂。

她今日一改往日的跳脱,往生堂的黑色制服衬得她肃穆如引魂使者,衣摆上的暗纹在晨光中流转出庄重的光泽。

她垂眸敛袖,朗声道:“时辰已到,送魂归天——”

清冷的声音沉入香烛缭绕的雾气中,胡桃指尖结印时,似有幽蝶隐现,转瞬即逝。

棺材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轻轻敲击。

德安公的脸色瞬间变了,额头渗出冷汗,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德安公偷瞥棺材的慌乱眼神被胡桃尽收眼底,但她未露半分异色,唯有杖尾轻点地面的脆响,如判官叩案般截断了棺内异动。

“主家,你好像有所隐瞒?”胡桃的声音中似乎带有些许戏谑。

德安公声音微颤:“胡、胡堂主说笑了!这有何可瞒之事?”

胡桃唇角微扬,不再多言,继续主持仪式。但指尖轻轻一弹,一枚火蝶符纸悄然飘落,贴在棺材底部,无声燃烧。

“咦?”派蒙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刚刚棺材里是不是有动静?”

“尸体有古怪...”申鹤指尖微动,冰符在掌心若隐若现,正要有所行动,青羽按住她肩膀,对她轻轻摇头。

“古怪?”派蒙瞪大眼睛,俯身到两人耳边,压低了嗓音,“难不成...诈尸了?!”

“不是。”申鹤摇了摇头,“棺中并无怨气,但...却多了一缕生者的气息。”

青羽眯起眼睛,感知扩散,但并不清楚这缕生息从何而来——或许是某种法术的效果?

葬礼继续进行,胡桃念诵着往生咒文,声音悠远,仿佛真的在引导亡魂归天。然而,棺材内的异响却越来越明显——

“沙沙……沙沙……”

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擦木板。

远处的宾客虽然未能察觉异响,但近处的德安公却惶恐万分。

其脸色已经惨白,额头冷汗涔涔,嘴唇颤抖着,似乎随时会崩溃。

胡桃忽然停下咒文,歪头看向棺材,故作惊讶:“哎呀,德安公,令爱似乎……有话要说?”

德安公猛地后退一步,声音发颤:“胡、胡堂主别说笑了!亡者怎会开口?!”

胡桃眨了眨眼,笑容狡黠:“那可说不准呢~”

说罢,她轻轻跺脚,火蝶符纸骤然燃尽,棺材内的动静与祟气也随之消失。

德安公长舒一口气,但眼中的恐惧仍未散去。

典仪很快结束,送棺人抬棺而去,宾客们也纷纷离去,只剩下德安公一人站在灵堂前,神色阴晴不定。

胡桃转身随行离开时,刻意经过青羽身旁,唤上钟离,低声笑道:“走了,客卿...戏末终幕,且看判官笔落何处。”

青羽神情微妙:“戏是好戏,就是不知道,演砸了会怎么样?”

胡桃轻笑一声,不再多言,转身离去时,一只幽红色的蝴蝶忽地从她袖中飞出,振翅飞舞在其身旁,洒落下一缕燃烧的灰烬。

纸钱随风飘散,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这细微的声响在吹拂的微风中,似乎像是判官执笔划过竹筒之音。

葬礼仪式结束后,抬棺队伍缓缓向城外行进。青羽望着德安公魂不守舍地的交代家佣善后事宜,随后突然加快脚步追上了胡桃的黑色仪仗。

“不对劲。”申鹤周身冒出寒气,看向青羽,似是询问他的意见,“棺材里的邪祟之气变多了。”

派蒙刚想凑近观察一下,就被棺材底部飘出的一缕火花吓得缩回青羽背后:“呜哇!棺材冒火啦!”

青羽转头看去时,恰见钟离与胡桃低语后离去,而胡桃回首看着几人,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此时,德安公正好追上胡桃一行人。

“胡、胡堂主!”他喉头滚动,袖口抖得如同风中秋叶,“老夫思来想去...还是火葬更妥帖!”

胡桃足尖轻点地面刹住步伐,杖尾“咚“地敲在青石板上。

“哎哟?契约墨迹未干就改主意?”少女堂主笑靥如花,

“老爷子怎的突然要改火葬?当初签契约时可说好是土葬呢~”

“我、我改主意了!”德安公的手抖得厉害,“加钱!我付三倍——不,五倍!”

杖尖跃起的一丝火星溅在青石板上,胡桃歪头凝视着德安公:“往生堂的规矩...您老还不熟悉么?改确实是能改......”

她突然贴近德安公耳畔,“但~您确定要烧?烈火焚身时,若亡魂有未了之事……可是会闹出动静的哟~”

德安公面色铁青,最终咬牙道:

“胡堂主,老夫心意已决——必须火化!”

胡桃打量着德安公微微颤抖的袖口,指尖轻敲杖身,忽然展颜一笑:“行呀~往生堂的‘往生秘仪’本来就更擅长火葬,加钱改单而已——”

她手腕一翻,竟变戏法般亮出契约,“当真要改,就在契约上签字吧。”

德安公接过契约尚未细看,忽地听闻棺材底部传来“沙沙”抓挠声,踉跄后退,手抖间迅速签好了契约,嘶声道:

“烧!现在就烧!”

“得嘞!”胡桃旋身扬袖,招呼着抬棺的伙计们,“转道城外火葬场——主家要亲眼见证呢!”

拂面的风忽地打起了旋儿,队伍也随之转向城郊。胡桃走在最前,哼着奇异小调,手中护摩之杖并未收起,像是在戒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