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域基地,原本是一片被遗忘的绝地。
地图上从未有过这个坐标点,甚至连高级权限的政府中枢数据库,也无法定位它的存在。它像一个故意从人类视野中撕掉的角落,却在某些人心中根植太深,深到无法忽略。
风溯、宇文朋和周泽乘坐一辆老式磁浮列车前往目的地,列车轨道嵌入废弃山脉下层,厚重钢板在隧道中划出令人焦躁的回音。
“你确定……你父亲的东西在那儿?”周泽斜靠在窗边,声音里多了几分压抑的质疑。
“他从不留空话。”风溯目光冷静,手指摩挲着手中那枚古旧的加密钥匙,“尤其当他说‘终点已至’的时候。”
宇文朋一直没说话,他的手里攥着一张纸,是风溯传给他的匿名信副本。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
“镜像不是错误,而是设计本身。
如果你们要终止裂界,必须重启最初的认知场。
否则,世界将永远无法分辨真实。”
这是什么意思?计划之初的设计中,是否就包含了“背叛”?镜像不是反叛者,而是本就存在的备份?他们从一开始就身处一个设定好的剧本?
车厢忽然一阵震颤,周泽猛地睁眼,正对上宇文朋的目光。那一刻的静默,复杂如裂痕延展。
“你最近在躲我。”周泽淡淡开口。
宇文朋被问得一怔,嘴角却扬起一点无奈:“你会算。每次我想靠近你,就像被你在脑子里算好步伐。”
“因为你开始逃避,我只能提前布局。”她语气平静,“你到底在怕什么?”
“怕你真看透我。”
一句话,把列车内的空气拉到了冰点。
风溯转过头,声音如石子落水:“你们两个,等这次结束……不如好好谈一次。”
周泽忽然一笑,浅浅的,却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正当气氛陷入一触即发的尴尬时,车身猛地一震——列车减速了。前方,是一个被石岩包裹的掩体升降口。基地已近。
他们三人换乘手动升降梯,沿着幽深的岩壁下沉。数百米深的井道静谧得可怕,只有机械滑轨偶尔擦出的火星闪烁着微光。
终于,在地底最深处,一扇带有“E17”编号的黑色门缓缓开启。门后,不是科技化的数据大厅,而是一间布满了书架、旧型投影仪与手写笔记的图书馆。
“这……是?”宇文朋失声。
“黑域基地,编号E17。”风溯平静地走入,手中钥匙插入一个仿生识别接口。
随即,投影仪启动。一段模糊的记录片断浮现——画面中,一个男人站在镜前,对自己说话:
“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说明你已经走到终极节点。”
“我……是裂界者第一代志愿者之一,编号五。”
“我们在设计镜像时,犯了一个错误,我们以为逻辑可以承载伦理。但当人类意识被拆分并赋予‘不动摇的执行力’时,我们其实是在制造一群没有自我怀疑能力的完美杀手。”
画面中的男人望着镜头,眼神带着疲惫而绝望的清醒:
“裂界的敌人,从来不是外部入侵者,而是我们创造出来,却无法终止的后果。”
“我们启动了备用方案,将部分意识体存入冷存人格胶囊,希望未来的裂界者能明白,这场战争,注定无法用武力解决。”
风溯的眼中浮现一层沉痛:“……这是我父亲。”
“他不是为了终止镜像而战,而是想要修正设计本身。”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周泽低声问道。
风溯的手指紧紧握住那枚钥匙:“我们要进入意识胶囊,找到他的残存人格片段。”
“而且要在镜像彻底启动前——不然,一切都晚了。”
突然,书架后方一阵机械转动声响起,一道隐藏门缓缓打开,空气中飘来一股冷冻液的味道。
七个生物意识存储仓,整齐排列在黑域基地的最深处,每一个上面,都刻着一行名字。
编号一至七。
编号五:“风长明”。
风溯的父亲。
“准备连接。”风溯低声说。
“你确定吗?”宇文朋问,“链接冷存人格意味着你可能……”
“我不怕。”风溯抬眼,“我怕我们什么都不做。”
三人齐身坐上联通接口,意识开始同步向存储仓。
意识同步启动。
一个新的世界,悄然张开。
他们看见了裂界计划最初的起点——看到那些为了人类未来愿意被分裂意识的先驱,看到镜像人格如何一一诞生,也看到了那段被掩盖的真相:
裂界者的创始者,在某一刻,选择了将自己的意识封入镜像系统。
而裂界者计划,只是他们亲手放出的第二把钥匙。
一切,不过是延时的自我博弈。
在意识链接的尽头,风溯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那不是他父亲,而是他自己——镜像人格化身而成。
镜中之我,正在张开手: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