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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歙砚烹江山 > 第28章 沈昭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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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的吊扇在头顶嗡嗡作响,搅动着七月杭城黏稠闷热的空气。汗水顺着沈昭的鬓角滑落,在粗糙的试卷纸上洇开一小团深色。空气里弥漫着劣质油墨、汗水和旧木桌椅混合的沉闷气味。1997年7月7日,高考语文考场。窗外,西湖蒸腾的水汽让远处的保俶塔都显得模糊扭曲。

她握着那支陪伴了父亲沈墨白半生、笔管已被摩挲得温润如玉的紫毫小楷。笔尖悬在作文稿纸的上方,微微颤抖。作文题赫然印在卷首:

**《桥》**

笔尖落下,墨色在粗糙的纸张上晕开,留下“钱塘江大桥”四个字。几乎是同时,一股无形的、冰冷而宏大的牵引力,如同钱塘江底的暗流,猛地攫住了她的意识!眼前试卷上工整的印刷字迹瞬间扭曲、溶解,视野被一片无边无际、汹涌咆哮的浊黄巨浪所取代!

**轰——隆——!**

震耳欲聋的潮声在颅内炸响!不再是西湖的柔波,而是前世记忆中,足以摧城拔寨的黄河决口!浊浪排空,裹挟着断裂的巨木、翻滚的巨石、破碎的屋舍,还有无数在水中沉浮挣扎、发出绝望哀嚎的渺小人影!冰冷刺骨的河水,混杂着泥沙和血腥的气息,瞬间灌满了她的鼻腔和肺腑!

“陛下!中州急报!黄河瓠子口……决了!” 一个浑身湿透、甲胄歪斜的将领扑倒在泥泞的御辇前,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被淹没在滔天洪水的怒吼中。

女帝沈知白猛地掀开御辇垂帘。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鞭抽打在脸上,视线所及,天地一片昏黄混沌。浑浊的洪水如同发狂的黄色巨龙,撕开堤岸,吞噬着田野、村庄,向着下游人口稠密的州府奔腾咆哮而去。堤岸崩溃处,巨大的旋涡如同地狱的入口,贪婪地吞噬着一切。远处城垣在洪水的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砖石簌簌剥落。

“工部的人呢?堵口的物料何在?!” 她的声音穿透风雨,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指尖因用力攥紧而深深嵌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这不是天灾,是积弊!是河道衙门层层盘剥,是治河银两被挪去修了京中权贵的园子!是蛀虫啃噬了堤坝的根基!

“报——陛下!” 又一个传令兵滚鞍落马,满脸泥污,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下游……下游鄄城、濮阳……已是一片泽国!流民……流民数十万涌向州府!城内粮价……粮价一日三涨!有……有奸商囤积居奇,哄抬米价至斗米千钱!”

**轰!**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仿佛大地的心脏被狠狠捶了一拳!远处,一段看起来最为坚固的石砌堤坝,在洪水的持续冲击下,竟如同被抽掉了筋骨般,轰然向内塌陷!决口瞬间扩大了数倍!浑浊的浪头掀起数丈之高,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向着更低洼处汹涌扑去!堤岸上正在奋力投掷石料、沙袋的民夫和兵卒,如同蝼蚁般被卷入滔天浊浪,瞬间消失不见。

“陛下!石料……石料不够了!沙袋也快用尽了!” 工部侍郎连滚爬爬地扑到御前,官帽歪斜,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库里……库里空了!银子……银子拨下去,可……可买来的都是朽木烂石啊陛下!” 他绝望地捶打着泥泞的地面。

**囤积居奇!物料作假!银钱亏空!**

这几个带着血腥味的词语,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入女帝的脑海。滔天的洪水,崩溃的堤坝,绝望的百姓,还有那些在洪水滔天之时仍不忘发国难财的硕鼠……前世的愤怒与无力,如同钱塘江底的暗流,与今生所洞见的327国债期货市场那场由内幕交易和贪婪杠杆掀起的、吞噬无数散户积蓄的金融海啸,瞬间重叠、共振!

洪水滔天,巨浪拍空。堤岸崩塌的巨响如同命运丧钟,在沈昭的颅腔内疯狂震荡,与前世黄河决口的灭世景象轰然重叠!浑浊的浪头里,翻滚的不再是屋舍梁木,而是无数张在327暴跌中灰飞烟灭的股票账户交割单,是散户们绝望的面孔。工部侍郎那带着哭腔的“库里空了!银子拨下去,买来的都是朽木烂石!”,幻化成管金生砸出1056万口空单时,背后那十八个层层嵌套、空无一物的幽灵席位!

“叮铃铃——”

刺耳的电铃声如同冰锥,猛地扎穿了时空交叠的幻境!

沈昭浑身剧烈一颤,如同溺水者被强行拖出水面。眼前试卷上,“钱塘江大桥”五个字的墨迹尚未干透,在闷热的空气中散发着微弱的松烟气息。监考老师刻板的声音在考场回荡:“距离考试结束还有30分钟!作文没写完的抓紧!”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指尖冰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她猛地深吸一口气,带着考场浑浊的空气和未散的惊悸,强迫自己将视线重新聚焦于稿纸。

桥?仅仅只是跨越天堑的钢铁巨龙吗?

不!

笔锋陡然一转,带着未散的雷霆怒意和洞穿虚妄的寒光,在稿纸上疾走:

> **“……桥,亦为通道。有形者,渡人过水;无形者,勾连人心欲壑,输送滔天巨利。然,若此桥之基,非磐石深桩,而乃层层朽木、空空画皮所筑,其上所行,又非黎民福祉,而是饕餮之贪欲……”**

墨迹淋漓,力透纸背。前世黄河决口的惨状与今生国债市场崩盘的狼藉在她笔下交融:

> **“昔闻瓠子口崩,浊浪噬城,工部奏报‘石料朽坏,银钱空耗’,此乃蛀虫蚀堤之桥!今观钱塘潮信,暗合股债倾覆,账户交割单如雪片纷飞,细查方知席位空悬如鬼魅,此乃画皮筑台之桥!二者何其似也!一溃则赤地千里,一崩则万家泪干!”**

她的笔如同利剑,直指核心:

> **“桥之安危,首重根基。根基者何?非金玉其外之名号,乃诚信之铁律,监管之重锤,法度之钢桩!无此根基,纵有摩天楼宇之桥,亦不过沙上城堡,潮信一来,必成吞噬生灵之无底渊薮!吾辈当警醒:筑有形之桥,需百炼之钢;通无形之途,更需万钧之法!莫使后世子孙,再临吾辈今日所见之崩毁与血泪!”**

最后一句写完,笔尖在纸上重重一顿,留下一个墨色深沉的点,如同一个沉重的句号,又像一只凝视深渊的眼睛。沈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前世今生的郁结与愤怒都倾注在了这薄薄几张稿纸之上。她合上笔帽,指尖触碰到温润的笔管,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父亲沈墨白指尖的温度,以及更久远年代里,女帝掌心紧握权柄时的微热与决绝。

考场依旧沉闷,吊扇徒劳地搅动着热浪。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笔下的惊涛骇浪,已悄然在1997年这个看似平静的高考夏日,投下了一道通向未知深渊的影子。那篇作文,既是答卷,亦是一封投向未来的战书。

---

数学卷发下,冰冷的铅字印着几何图形与函数方程。沈昭的目光掠过题干,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那里空空如也,祖传的黄花梨算盘为避嫌并未带入考场。然而,当视线落在最后一道立体几何压轴题上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题目描述一个由十二个正五边形面、二十个顶点构成的复杂多面体(正十二面体),要求计算其内部一个特定内接球体的半径与某个顶点到此球心的最大距离之比。

十二面!二十顶点!

这数字组合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劈开了考场沉闷的空气!前夜浙江证券旧址那十一只(加碎片为十二)幽蓝发光的青瓷围棋罐,以及它们投射出的、由无数节点(顶点)和线条(棱边)构成的致命金融杠杆网络图,轰然再现于脑海!那扭曲狰狞的三维结构,不正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充满了血腥与欺诈的“正十二面体”吗?那所谓的“内接球体”,是否就是隐藏在网络核心、吸食散户血肉的“饕餮”所在?

“哼……”一声极轻微、带着冰冷戏谑的嗤笑,如同毒蛇吐信,从右侧传来。

沈昭猛地侧目。邻座一个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男生,正低头专注答题,嘴角却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完全收敛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弧度。他的右手握着一支看似普通的黑色钢笔,笔帽顶端,却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毫不起眼的深青色瓷片!

雨过天晴!

沈昭的呼吸瞬间屏住。那瓷片在考场顶灯下,流转着一种内敛而熟悉的灰蓝色光泽,与她见过的青瓷围棋罐釉色如出一辙!更让她心头警铃大作的是,男生握笔的右手手腕内侧,靠近表带的位置,一个用特殊油墨纹上的、极小的淡青色印记若隐若现——那是一只线条简练、却獠牙毕露的**饕餮纹**!

中银大厦33层的爪牙!他们竟然把触须伸进了高考考场!那青瓷碎片……是追踪器?还是某种信号发射器?

男生似乎察觉到了沈昭锐利的目光,缓缓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一双眼睛毫无温度,如同冰冷的玻璃珠,直直地迎上她的视线。嘴角那抹戏谑的弧度再次勾起,无声地传递着挑衅与警告。他甚至还故意晃了晃手中那支镶嵌着青瓷碎片的钢笔,笔尖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点幽蓝的微光。

沈昭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胸腔内的心脏却如战鼓般擂动。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惊怒与杀意强行压下,重新聚焦于眼前的试题。指尖捏紧了父亲留下的那支紫毫小楷,笔管温润,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计算内接球半径R与最大距离d_max之比?” 沈昭心中冷笑。考场之内,规则之下,她无法拔剑,但智慧与笔锋,同样是女帝的利刃!

她放弃了标准解法。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移动,勾勒出正十二面体的透视图。每一个顶点,都被她赋予了一个名字:辽国发、万国、海南大通、宁波金港……正是那夜墙上镭光所现的幽灵席位!棱边则标注上杠杆倍数:50x、80x、100x……如同缠绕在巨兽身上的致命锁链。

核心,球心o点。沈昭重重画下一个点,在旁边标注:

**“香港中银大厦33层”**。

接着,她以女帝统筹河工、调配资源的宏阔视野,将复杂的几何关系转化为一场惊心动魄的金融攻防推演:

> **“设o为饕餮核心(球心),A为最远顶点(如‘钱塘兴业’空壳席位)。欲求d_max \/ R,即探求外围最锋利之爪牙(A)距离核心(o)之极限,与其吞噬辐射范围(R)之比例。此比例越大,则爪牙越利,辐射越广,然其结构亦越脆弱!”**

> **“杠杆为棱(连接o与A之线段),其长L即杠杆倍数。杠杆愈长(倍数愈高),则d_max愈大,然此棱必承受巨大应力(市场波动)。一旦应力超限(政策突变如潮信),棱断(爆仓),则爪牙A崩碎(席位穿仓),其反噬之力沿网络传递,终将撼动核心o之稳定(引发系统性风险)!”**

> **“故,d_max \/ R之临界值,实为此金融邪阵崩溃之阈值!当此值逼近由市场深度、流动性及监管强度所决定之极限时……”**

她在草稿纸边缘,用极其细小的字迹,如同刻下命运的判词:

> **“……即为清算之时!”**

推演完毕,沈昭将草稿纸上惊心动魄的金融隐喻尽数敛去。笔锋一转,在正式答题区域,以最标准、最无可挑剔的高中几何语言,条分缕析地推导出答案:

> **解:设正十二面体棱长为a……**

> **内接球半径 R = (a√(50 + 22√5)) \/ 4 …**

> **顶点到球心最大距离 d_max = √( (3+√5)a \/ 4 ) …**

> **∴ d_max \/ R = √( (3+√5) \/ (50 + 22√5) ) * 2 …**

> **化简得: d_max \/ R = √( (15 + 3√5) \/ 2 ) ≈ 3.802 …**

数字落定,精确无误。这是一份完美的数学答卷,同时,也是一份用几何密码写就、直指金融巨鳄核心命门的战报。她将试卷推向前方,如同女帝在沙盘上投下了决定性的令箭。目光再次扫过邻座男生手腕上那淡青色的饕餮纹,冰冷而锐利。

考场依旧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无形的硝烟,已在1997年高考数学卷的几何图形间,无声弥漫。

---

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终于撕裂了杭城七月闷热的帷幕。沈昭随着汹涌的人流挤出考场大门,如同挣脱了无形的枷锁。夕阳的余晖带着灼人的温度泼洒下来,空气里充斥着考生们劫后余生般的喧哗、对答案的争执、以及家长焦急的呼唤。

“昭昭!” 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裴砚之高大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刀,劈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他穿着便服,但眉宇间刑警特有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无法掩盖。他身后跟着的陈伯,依旧佝偻着背,吧嗒着那杆仿佛长在手上的铜烟斗,浑浊的眼睛在烟雾后扫视着四周,如同老练的猎鹰。

“砚之哥!陈伯!” 沈昭快步上前,高考带来的紧绷感在看到他们的瞬间松弛了些许,但心底那份源自考场的警惕并未消散。她飞快地低声说:“考场里有‘东西’,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手腕有饕餮纹,钢笔帽镶着青瓷片!”

裴砚之眼神骤然一凝,如同刀锋出鞘,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向沈昭身后仍在涌出的人流,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正低头匆匆走向马路对面、试图融入人群的眼镜男生。“是他?”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冰冷的寒意。

“嗯!” 沈昭用力点头。

裴砚之没有立刻动作,只是对陈伯使了个极轻微的眼色。陈伯混浊的眼珠动了动,叼着烟斗,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接考老头,脚步蹒跚地,不着痕迹地向着男生离开的方向“溜达”过去。

“先离开这里。” 裴砚之护着沈昭,迅速走向停在路边的吉普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引擎发动,隔绝了外面鼎沸的人声。直到车子汇入车流,裴砚之才从副驾驶储物格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递给后座的沈昭,声音沉凝:“印刷厂那边,有发现。有人动过数学试卷的印版。”

沈昭的心猛地一沉,立刻抽出文件袋里的东西。那是几张放大的、高清晰度的照片。照片拍摄的是用于印刷高考数学试卷的金属印版局部特写。其中一张,清晰地显示着那道正十二面体压轴题的题干部分!

在金属印版那冰冷的、微微反光的表面上,在原本光滑的空白区域,赫然出现了几道极其细微、却绝非印刷所需的**划痕**!

沈昭的指尖瞬间冰凉。她立刻从书包里翻出那份被她特意留下的数学试卷草稿纸,上面还残留着她推演金融杠杆网络的凌乱线条。她将照片与自己的草稿纸并排放在膝盖上,目光如同探针,在两者之间急速游移、比对。

找到了!

照片上印版空白处的划痕,与她草稿纸上某个代表资金流向的箭头旁,她随手标注的一个微小符号——一个由三条短线构成的、类似“爪痕”的标记(她用来指代“饕餮的吸食路径”)——**形态完全一致**!那绝非巧合!

“这不是干扰,是标记!” 沈昭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指尖重重戳在照片和草稿纸那相同的爪痕符号上,“有人在印版上留下了只有特定人才能看懂的‘路标’!指向的……就是这道题!指向这道题所隐喻的……那个金融网络的核心结构!”

利用高考数学题,传递关于那个致命杠杆网络的坐标信息?这简直疯狂到令人发指!

裴砚之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我们查了印刷厂所有经手人员的背景。一个负责最后质检的老师傅,叫孙国栋,干了快三十年,一向老实巴交。但在高考前三天,他那个在深圳打工的儿子,账户里突然多了一笔来自香港的、数额不小的‘劳务费’。汇款方……注册在维京群岛。”

维京群岛!离岸天堂!资金迷宫的起点!

“孙国栋人呢?” 沈昭追问。

“失踪了。” 裴砚之的回答简短而沉重,“就在我们找到这条线的前一天晚上,人就不见了。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像是早有准备。”

车内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窗外城市掠过的光影。印刷厂的内鬼,考场的眼线,来自香港的汇款……一条无形的线,从维京群岛的离岸账户,穿透高考森严的壁垒,一直延伸到沈昭的邻座。

“他们知道我们在查,知道我们盯上了青瓷密码和香港的线。” 陈伯沙哑的声音忽然从前座传来,他不知何时已回到车上,烟斗的火光在昏暗中一明一灭,“那个戴眼镜的小子……滑溜得很,拐进巷子就不见了。不过,”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老辣的光,“他身上那股子味儿……错不了,跟湖墅南路开黄河卡车那个金丝眼镜,还有西泠桥边死掉的红马甲老头……是同一个‘窑’里烧出来的货色。”

同一个“窑”!意味着他们同属一个严密而冷酷的组织——盘踞于香港中银大厦33层的饕餮!

沈昭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前世黄河决口时那些在洪水中载沉载浮的绝望面孔,与今生国债市场崩盘后那些在证券营业部门口痛哭流涕的普通散户的面孔,再次重叠翻涌。印刷版上冰冷的爪痕,考场里男生镜片后嘲弄的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神经。

她猛地睁开眼,眸子里再无半点考场少女的迷茫,只剩下女帝般的决绝与冰寒。她抽出那份写着《桥》的作文草稿,翻到最后一页。在那篇控诉“朽木画皮之桥”的文章结尾空白处,她拿起笔,手腕沉稳,笔走龙蛇。

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幅极简的线条图:

几道曲折的墨线,勾勒出钱塘江的轮廓。一座大桥飞跨其上。而在桥拱最中心的位置,她画下了一个小小的、却异常醒目的坐标点——**(30°15'N, 120°10'E)**。

这正是她用瘦金体编号的股票认购证,按照《千里江山图》索引法,拼合出的那条资金暗链最终指向的位置!是那夜楼外楼后厨,玫瑰米醋坛中青铜钥匙所开启的账本夹层里,揭露的申银→外滩信托→万国→辽国发现券仓库路径的终极坐标!

“他们想要标记?想要知道我们掌握了多少?” 沈昭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将画着坐标的稿纸递给裴砚之,“那就给他们一个明确的‘路标’!一个足够诱人,也足够致命的……陷阱坐标!”

她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杭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倒映在她深不见底的瞳孔中,如同点燃了幽暗的烽燧。

“去香港。” 沈昭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穿越两世的决然,“去中银大厦33层。这盘从‘327’就开始下的棋,该到屠龙的时候了。清算的潮信……就在回归之夜!”

吉普车碾过夕阳最后的余晖,向着城市深处驶去。一份高考作文草稿,一个手绘的坐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必将搅动香江暗流之下,那蛰伏已久的庞然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