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僵住了。
教堂钟声敲响十二下时，侦探的白发在风中扬起。他望着追兵的火把长龙，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弹向空中——
银币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翻转间隐约可见正面蚀刻的夜枭纹章与背面的真理之眼图腾。侦探苍白的指尖稳稳接住坠落的硬币，月光在指缝间流淌如水银。
“该去会会我们那位...“他唇角勾起锋利的弧度，“痴迷眼泪收藏的子爵遗孀了。“
罗密欧望着侦探被月光拉长的背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攥紧胸前的家族徽章——若是让这个疯子独自行动，明天《王都日报》的头条恐怕就是《惊爆！伯爵府雇佣盗墓贼被当场抓获》。老管家只能硬着头皮跟上，靴底碾碎的枯叶发出垂死般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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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翡冷翠城门下。
镶着皇室鸢尾花纹章的黑色马车缓缓停驻，四匹纯白战马喷吐着灼热的气息。车夫——个被精挑细选出来的沉默男人——僵硬地拉动缰绳。自从妻子跟着炼金术师私奔后，他就再也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丝绒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洛尘望着城门上鎏金的“翡冷翠“字样，黑眸中泛起微澜。这是灰鼠再三强调必须首站抵达之地，那个奸商甚至为此在写信询问自己是否记得。
“这里有什么在等我？“
低语被突如其来的钟声吞没。高处钟楼里，某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用望远镜凝视着马车，脚边散落着十几封拆开的信笺，每封落款都画着哭泣的银币图案。
而在城门阴影处，一个戴鸦羽面具的卖花女孩突然抬头，她竹篮里所有的白玫瑰，花蕊都生着酷似人眼的蓝色晶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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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先生！您该不会是想——“老罗欧瞪大眼睛，看着白发青年利落地踩上围墙边的石雕天使，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当然！“侦探轻盈地跃上墙头，白大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这可是我第一次...“他忽然咬住舌尖，硬生生转了个弯，“...拜访子爵府。“
老管家在胸前划着繁复的光明圣印，额头渗出冷汗：“要是被巡夜人看见，明天审判所就会把咱们钉在耻辱柱上烤...“
“发什么呆？“赫尔墨斯已经蹲在墙内侧的橡树枝上，琥珀色瞳孔在暗处莹莹发亮，“需要我抛根绳子给你吗，老古董？“
罗欧望着三米高的围墙，老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当他瞥见侦探袖口露出的真理之眼银币时，还是咬牙踩上了湿滑的浮雕——天知道这疯子单独行动会捅出什么篓子。
“轻点！您当自己是二十岁小伙吗？“赫尔墨斯嫌弃地拽住他发抖的手腕。
老管家喘着粗气落地时，突然恍惚了一瞬。记忆中那个跟着老伯爵翻墙盗酒的少年身影，竟与眼前的白发侦探重叠起来。他下意识喃喃：“年轻真好啊...“
侦探的手指突然收紧，指甲几乎陷入老管家的呢绒外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辆漆黑如棺椁的皇室马车静静蛰伏在紫杉树下。两匹纯白骏马被随意拴在围栏边，正漫不经心地啃食着精心修剪的玫瑰丛——那些价值千金的蓝血蔷薇，此刻正混着唾液被嚼成渣滓。
“亲戚来访？“罗欧掏出单片眼镜擦拭，老花镜片在月光下泛着雾光。
赫尔墨斯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鹅卵石——天晓得他为什么随身带着这个——精准砸向马车厢壁。“咚“的闷响在寂静庭院格外刺耳，马匹却连耳朵都没动一下。
“看见没？“他压低声音，“训练到这种程度的战马，至少得是皇室近卫军级别...“
二楼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两人同时抬头，只见窗内烛火骤亮，映出两个女仆惊慌的身影。她们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打翻的银托盘，餐刀在烛光下泛着冷芒。
“凌晨两点准备晚餐？“赫尔墨斯的白发在夜风中炸开，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猛地转身，将沉甸甸的钱袋拍进罗欧怀里，银币碰撞声惊起树梢昏睡的乌鸦：“定金还你，这单生意——“
他突然一个后空翻躲过老管家抓来的手，靴尖在围墙上借力一点，整个人如白鹳般轻盈地落在紫杉树杈上。
“——我免费做了！“
罗欧气得胡子都在发抖：“光明神在上！您这是要我的老命——“
“嘘！“侦探突然倒挂在树枝上，白发垂落如瀑布，“听！“
二楼传来丝绸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水晶杯相碰的清响。有个沙哑的女声在哼唱诡异的摇篮曲，歌词隐约是“...人鱼的眼泪...浸泡新娘的指骨...“
赫尔墨斯眼睛亮得吓人，他不知从哪摸出个镶金边的单边眼镜戴上，镜片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啊哈！果然在举行降灵会！“
“您怎么知——“
“常识啦常识~“他突然从树上一跃而下，白大褂兜住满月银光，“活人谁会用骨粉当餐前盐？“说着抛给罗欧一个小瓶，里面装着正在蠕动的骨白色晶粉。
老管家手忙脚乱接住时，侦探已经踩着马车顶棚翻上了二楼阳台。他像只得意洋洋的白猫般蹲在栏杆上，回头对罗欧比了个下流手势：
“告诉伯爵——“
“我要把他的鼻烟壶卖给死灵法师换情报啦！“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当黑暗降临的瞬间，阳台上已然空无一人，唯有窗帘缝隙间闪过一道雪白的衣角。
而留在原地的罗欧绝望地发现，钱袋里装的根本不是银币——而是十几颗会发出轻笑的玻璃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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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马特攥紧了缰绳，粗糙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鞭柄上的旧伤疤——那是三个月前妻子跟人私奔那晚，他醉醺醺摔进沟里留下的。此刻冷汗正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浸湿了浆洗得发硬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