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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月生由山口的卡伦守备王德禄陪同来到喀什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一行人穿过老城土坯房巷,经“汉回界碑”进入新城。4名缠红布包头的清军持林明登步枪把守城门,对维吾尔人搜身格外严格。前面维族商队头领的缠头被挑开检查,领队出示荐书和路票(清廷颁发的商队通行证)后,守卫才放行,但仍扣留2名商队维吾尔伙计“暂留质验所”。见王月生一行是自己卡伦守备带来,挥了挥手让一行人进去。

新城街道冷清,夯土城墙上的劈山炮覆满沙尘。提督府为汉式青砖建筑,飞檐下挂“镇抚西陲”匾额,但墙皮剥落,门前拴马桩旁散落马粪。提督府门房内坐着绍兴师爷赵先生,一边捻须拨拉算盘珠子,一边问,“原来是王守备,可有禀帖(书面请求)啊?”王月生在王守备身后知机地塞到他手里一锭10两的银子,王守备转手呈上,道“这是刚从那边跟着晋商李掌柜过来的,给张军门(提督)带了劳军的孝敬,还有些军机情报要上禀”。赵先生收下“门包”(贿赂),慢悠悠誊写名帖。

等待间隙,王月生与王守备蹲在廊下喝茯茶,瞥见后院兵丁用毛瑟步枪枪管晾晒裹脚布,伙夫抬着馕饼箩筐路过。待赵先生写好交给他俩时,贴心低语,“张军门上月刚罚了叶尔羌同知的饷,你说话仔细些”。

提督府正堂悬左宗棠手书“边塞干城”对联,案上摆俄制单筒望远镜与《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抄本,地面铺褪色和田地毯。提督张俊系原甘军游击,络腮胡,穿九蟒五爪补服,斜倚太师椅,两名戈什哈(亲兵)持刀侍立,其靴底沾泥,显见刚巡营归来。王守备上前行跪礼,献上背囊中包裹的王月生劳军的几个样品和一份誊写的物品清单,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张俊看了看旁边垂手侍立的王月生,道“先生可有功名在身?”。王月生急忙上前躬身抱拳道“学生家里给捐了个国子监监生”。心中暗骂老子在禀帖里都说了有重要军机禀报,你个狗官却还在纠结老子没给你行跪拜礼,亏得老子之前为了不动辄给人磕头捐了个前程。

张俊听罢,不置可否,无聊地把玩怀表,突然问,“俄罗斯人可还安分?”。王月生道,“飞扬跋扈,敲骨吸髓,野心勃勃”。

“先生有何军机禀报?”

“请大人原谅学生失礼,容学生大堂更衣”。

张俊错愕了一下,点头应允。王月生在大堂上将自己的大氅解开,托在手中,旁边的戈什哈上来接过,见王月生眼色示意,便先检查了一下大氅,侧头对张俊说“军门,查无夹带,请示剖解”。张俊挥了下手。戈什哈用随身锋利的解手刀挑开侧边的缝线,将内胆翻看了一下,扭头道“军门,里面有地图”。然后跟王守备一起,将整个内胆翻了过来,由于面积过大,书案上摆不开,索性直接铺在了地上。

张俊走了过来,见内胆贴身一侧是棉布,但里面却精心粘着白色丝绸衬里,上面用细致的笔触画了一幅巨大的地图,看标记,是从塔什干一直到伊尔克什坦西侧山口的俄军哨所处。山川河流、桥梁关隘都有标识,还有各段里程数,河道宽度,山峰标高,城镇村落人口,驻军哨所人数,堡垒大小,炮位数量,等等信息,不一而足。有些地方标注的符号张俊没看懂,随即发现一侧有标识说明。

张俊捧起这块丝绵,大步走向旁边的签押房(办公室)。良久后,哈哈大笑而出,一拳倒在王守备肩头,兴奋道“过去几年几十队商队和十几波探子都带不回的地图,这次终于到手了。之前只能口传带回的信息,现在都能对上。你带王先生归营,大功一件”。说罢看向王月生。

王月生稍一思忖,明白了其中关节,急忙躬身道,“都是军门大人运筹帷幄,提前布局,安排我等绕道极西之地再行东归。俄人检索商队甚密,对我等西来之人搜查难免懈怠,正中大人计策。又事先安排我等学习百戏障眼之法,方能平安带回。大人算无遗策,学生佩服”。

张俊听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上来拍了拍王月生,一切尽在不言中。让随营书记官妥善安顿王月生和王守备,自己则匆匆去了喀什噶尔道道员黄光达处紧急商议。二人当晚联袂宴请王月生,随后连夜联名起草秘奏给伊犁将军长庚、新疆巡抚饶应祺,称在将军和巡抚的亲切关怀和亲自指导下,喀什军政双方联手布局,多年密查俄方境内信息的任务取得重大突破,我方义士不辱使命,万里东归,带来机密军情云云。二人还分别给自己的后台陕甘总督陶模、甘肃提督董福祥各自去了私信。

王月生发现,不管在哪里的官场或者商场,只要自己不想独吞好处,多卖些功劳给旁人,那花花轿子人抬人,简直不要太爽。尤其是当张俊和黄光达听王月生表示自己身为密探,身份不宜张扬,但求为国效力,不求功名时,简直惊为天人,要不是时空不允许,估计就称他为雷锋了。当然,二人也心知,私下的好处必不可少,王月生自己的秘奏保举、其家族在国内的商业活动,尤其是西域这片地头的,都要给予各种便利。

伊犁将军长庚、新疆巡抚饶应祺也在此事上建功颇多,虽然依照王月生本人的意愿不愿张扬,更无公开褒奖,但还是快马寄递过来一块算是补发的令牌,当然对外宣称是因为之前是秘密行动,不能让王月生之前随身携带到国外以免暴露身份,现在任务完成了就无所谓了。其实既是给持牌的王月生本人以极大的行动特权,也是敲实他们二人在此事上的角色。

王月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令牌,很是好奇地观看。却见完全不似电视电影上看到的那种写个“令”字或者“如朕亲临”之类的字样的金牌或者玉牌,反而是很低调的一块木牌。上面像之前自己在道观里学的符篆一样,写的似字非字的东西,如果一定要说像什么的话,类似于把后世“招财进宝”写成一个字的模式。

张俊则兴冲冲地亲自给他解说,这种令牌上面其实都是密语,中间像满文字符的一竖表示了此牌的有效期,左上角的符号代表他的权限,王月生凭此牌可以请求都道府县的官方在其被拘捕时免予立时关押,向中央行文查证后方可采取羁押举动;可以要求都道府县为其本人和所处的商队提供免检和保护;可以向游击以上军衔的官兵请求差遣不多于30人的兵力配合行动。

左下角的符号则分别代表他本人的身份和样貌特征;右上角的符号代表发牌的单位和负责人,至于右下角的符号,张俊笑而不语。当然,前面三处具体怎么解读张俊也不会告诉他。这些东西普通人也不懂,都是县尉或者千总以上军官身边专门的军机书记官才能看懂的。

王月生只求自己的一路风尘之苦能得来些一手的情报帮助母国少丢些疆土,本身并不想跟清廷的官员有太多瓜葛。得了这块牌子,能便于自己的行动,倒是意外之喜。至于李掌柜的商队,也让王月生将回程的路票带了过去,是喀什道台衙门签发的汉、满、波斯文三语通行证,上面自然额外有些优抚政策。李掌柜喜不自胜,觉得这次答应王月生随团是个英明决策,心中也暗自对王月生的身份有了猜测。

因为实际上现在所有国家的商队都要承担一部分情报工作,否则几乎不可能拿到出境贸易的资格。他自己每次都要去军方报备自己此行沿途所见,如果能带回来详细地图,还有重奖。可惜各国的边防部队也一直对这种行为严防死守,走私物品可以拿了好处视而不见,书面情报那是不可能放纵过去的。

其实王月生也是途中将每天记录下来的信息先存在系统空间中,最后一天穿到后世在衣服上绘制。否则以此时沿途俄军对地图和谍报信息的严密搜查程度来讲,根本无法经过检查。李掌柜自己从艾提尕尔清真寺求得了阿拉伯文护身铜牌用于取信沿途伊斯兰部落。

在喀什噶尔休整了两天,在巴扎补充了物资。先是买了些耐储存的大馕,直径有半米,可以挂到驼鞍上的那种;然后是用杏干、核桃、葡萄干压成的干果砖,以及维吾尔商贩特制的风干羊肉条“阔尔达克”,经过了盐渍防腐,可直接啃食或煮汤。这些都是穿越沙漠的必不可少的干粮。还有涂了骆驼粪、能防渗羊皮水囊、和号称能滤“罗布泊毒水”的俄国制锡制滤水器。还有就是按筐售卖的晒干的当燃料的骆驼粪饼,以及喀什俄商行兜售的“无烟灯”,附赠暗中混入羊油的煤油。

传统药物如维吾尔药摊的治腹泻的沙枣胶“木尼热克”、号称解沙毒的骆驼刺蜂蜜,以及欧洲药品如瑞典传教站流出的治疟疾奎宁片、装在小牛皮袋中防碎裂的碘酒也是必须的。

还从安集延商人处选购了几匹双峰健驼补充了前期骆驼的损耗,驼队队长老道地查验了蹄底茧厚,以防戈壁砾石伤足。还有就是和田产雕花驼鞍、马鬃编制的防沙眼罩、库车铁匠铺定制的防沙地陷蹄的宽面蹄铁、掺盐巴诱驼马进食的苜蓿干草捆。还添了些湖南茯茶砖用于沿途贿赂蒙古王公、苏州残次绸缎用于与游牧民换向导服务,以及塔吉克妇女最爱的俄国产彩色玻璃珠和号称“照妖镜”、可镇沙魔的汉堡制小圆镜。

李掌柜还神秘兮兮地独自去了一间铺子,淘换了不知哪个英国探险队遗留的刻度已模糊的青铜星盘,这玩意比维吾尔工匠仿制的磁石片浮水碗“指南鱼”要靠谱。还有据说是最新一期配给清军各哨卡的“喀什至安西州驿路图”,关键水源地用波斯文进行了标注。还有从甘肃逃兵处购的江南制造局仿李-梅特福步枪的“快利枪”,和用羊毛裹藏防潮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