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仪失魂落魄地走回卧房。
她木着脸,捂着胸口,心像是被人剜了一块似的,空落落地钻风。
师父一定是知道了吧。
其实也对,师父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如今所用的手法,全部都传承他老人家的呢?
可是,他会怎么想呢?
借尸还魂,多么荒谬的字眼。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甚至都不愿意相信,师父又该怎么想?
一瞬间,周令仪脑中似被丝线缠绕,理不清道不明,只剩下烦躁。
温既白眸色飘落,寒气弥漫。
一记眼刀xx冲着门口的柳神医,嗓音凉凉,“再走,就要撞墙了。”
“……”周令仪眸子有了光彩,及时停下脚步,面前空空荡荡,哪里有墙?
这浑蛋,又骗她!
温既白托着下巴,哼笑:“三两句话就能让你魂不守舍,老家伙还真是厉害。”
“不许说师父!”她脱口而出。
说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结结巴巴地解释。
“我是说,柳神医很厉害,我一直很崇拜,所以在心里偷偷当作师父。”
她脸热辣辣的,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和他深邃华丽的眸子相对。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道轻笑。
“本皇子就成全你。”
几乎同时,柳神医也走了进来,听完事情的经过后,毫不犹豫同意。
“这感情好啊,老夫平生只有一个徒儿,如今她下落不明,我这心里空落落的,要是能和周姑娘有段师徒缘分,想必就不会难过了。”
说着,柳神医熟练掏出自己的认徒礼。
一颗药丸子。
周令仪浑身僵住。
回忆猝不及防涌上心头,眼前苍老的身影和幼年时,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师父重合。
她鼻头一酸,心底没由来的难过。
可惜不能相认。
“好。”她吸吸鼻子,唇角上扬,“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快起。”
柳神医搭着她手腕将人扶起来,眸底慈爱,隐约还含着几分怀念。
好似透过她在看其他什么人一样。
“往后遇见困难,也要来找师父,记住了吗?”
“嗯……”周令仪哽咽。
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从刚才的余韵中缓过神,扭头认命地拿出银针,拉下温既白的衣服。
“我要开始针灸了。”
说完就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闷哼声响起。
气氛陡然变得沉闷。
细密的汗珠从温既白额头上滚落,顺着俊美的侧脸滚入衣襟之中。
他咬着牙,一言不发。
直到最后一针落下——
“周令仪,你想不想知道你那个好妹妹,到底是哪来的野种?”
她瞳孔微缩,手中动作跟着加重,耳边响起他的痛呼声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周淑华?”
她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查到真相,难道温既白查到了吗?
周令仪抿唇,“你想要什么?”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温既白气笑了,眸色泛起寒雾。
幽深沉静的黑眸似漩涡般,含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复杂而浓郁。
她喉咙发涩,“难道不是吗?”
“你我现在的一切不都是一场交易吗?”
婚约是假的,合作才是真的。
她合理认为他提出的任何一个信息都是利益互换,必须付出什么,才能得到。
“……”
长久的沉默过后。
温既白冷笑一声,眸底雾色弥漫,别过脸懒得理她,“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想想,欠下的拿什么还吧。”
“至于周淑华的身世,玄月会告诉你。”
好看的黑眸闭上,遮掩眼底的疲倦和失望。
周令仪低头,默不作声。
她哪里惹他生气了?
刚刚说的话,不是他们一早就商量过的吗,彼此之前只是一场交易,切忌当真。
这家伙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周令仪破罐子破摔地拔下银针,算了,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
周令仪走后,柳神医才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见趴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男子,心里一阵好笑。
“你说你,明明关心那丫头,嘴上又不肯好好说话,何苦呢?”
他坐下来,看着他针灸后留下的痕迹,眼底闪过赞叹。
“那孩子还是一点都没变,脾气还是一样倔。”
温既白直起身子,心底冷笑。
“少在这儿说风凉话了。”
“今天这个徒弟,你倒是认得很痛快,一点怀疑都没有。”
柳神医捂着嘴偷笑,“这么荒唐的事你都接受了,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笑容淡了,哀叹了一句。
“那孩子命苦,本以为是回家团聚,没想到却落得那种地步,倘若真能重来也是老天庇佑,怜她治病救人,积攒了那么多福分。”
“老夫只是在想,她什么时候才能主动和我们相认呢?”
怕是,难了。
人心里的那一关,才是最难过的。
……
周令仪回了国公府。
一路上,她魂不守舍的,夏竹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晚上。
她才突然惊醒。
“夏竹,你把玄月叫进来。”
不一会儿,玄月应声而来。
“郡主,您是想问二小姐真正的身世吗?”
周令仪“嗯”了声,极淡的眸色落在她身上。
玄月如实说来:
“奴婢查到二小姐的生母应该是贵太妃的妹妹,百花楼里的李花娘。”
周令仪大脑宕机了一刻。
“贵太妃出身不高,其父只是内务府一个小小的礼官,在她进宫五年的时候,李家发生了一桩丑闻。”
“那就是贵太妃的妹妹,李二小姐和家里的马奴私奔了。”
“私奔后,她被马奴抛弃,于是生下周淑华做了花娘?”周令仪拧紧了眉头。
感觉不太合理啊。
玄月无奈,“私奔后不久,马奴就被贵太妃找人打死了,李二小姐心如死灰,抛下刚出生的孩子想要寻死觅活。”
“不过并未成功,反而失去记忆,被人捡去做了花娘。”
“贵太妃觉得愧疚,干脆就想方设法调换了两个孩子,让孩子来国公府享福,转头又将二夫人的亲生血脉扔到乡下,任其自生自灭。”
此话一出。
周令仪猛地捏紧拳头,指尖陷入肉中却浑然不觉疼痛。
原来,罪魁祸首竟是贵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