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悠盘腿坐在监狱的地面上,他头发仍然一丝不苟地竖起来,虽然只穿着亵衣,但气度不凡,仿佛还在金銮大殿。
杨悠正在想陛下知道这么多事,到底是谁告诉他的,应该是联军的人。
熙和军不可能,因为熙和军所有的往来书信都是经他的手,而且卫平和周璐是他的人。
沈岳虽然不学无术,但他万万不会做这样的事。
段家军更不可能,锦哥虽然欺骗了自己,但不会做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
那么只有沐城军了,柳石?卓坤已经投靠了熙和帝,自己与他曾经结过怨,他为了报复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熙和帝。
杨悠深深叹气,自己在为熙和朝不遗余力地争取利益,却被小人陷害,如今身陷囹圄中,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他想起来父亲说的话,哪有什么正统,不过是一片胡言。
难道自己真的有谋反之心,杨悠有些惶惶,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忠贞。
但他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真说私心,也就是说服段锦的时候自己亲自前往的,自此再也没有任何私心,他问心无愧!
这时,一个狱卒站在他牢房前面,敲打前面的木头,大声喝道:“起来,有人提审你了。”
杨悠坦荡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端手随他走了出去。
他来到刑房,一眼便望到坐在桌前面的人。
那个人似乎没有想到是杨悠,他猛地起身,带动前面的桌子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杨悠冷静地看着他,行礼:“杨大人?”
他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扶着桌子微微颤抖。
杨悠起身,微微一哂,轻叹:“杨大人,别来无恙。”
此人正是杨敏行
“少爷,我...”他想表明心迹,却看到了旁边的狱卒露出不解地表情。
他稳稳心神,直起身来,摆手:“都下去,我要单独审此人。”
“大人,这...”狱卒有些为难。
杨敏行眼神如刀,犀利道:“怎么?我说话不管用,那就请你们大人过来吧。”
“大人说笑了。”狱卒讪讪道,然后与其他狱卒一起离开了。
等所有人走完,窄小的刑房只剩下杨悠与杨敏行了。
杨敏行也不管地上肮脏,直接跪在上面,哭泣道:“少爷。”
杨悠躲开,平静道:“杨大人,何必如此。”
杨敏行声泪俱下:“少爷,您别这样。”
听到这句话,杨悠倒是笑起来:“大人,我不要那样。”
杨敏行头挨在地面上,是五体投地的姿势,眼泪顺着下巴滴到了地面上,低声道:“少爷,敏行跟了你十几年,没有功劳难道也没有苦劳吗?”
这句话拨动了杨悠的心弦,他面上假笑消失了,叹气,过来将杨敏行扶起来,低声道:“敏行,如今我已经阶下囚,你要与我保持距离。”
听到他的软话,杨敏行大喜,自从来到临安,杨悠对自己都是以无视为主,哪有像现在这样的。
他抹了一把眼泪,急匆匆道:“少爷怎么可能会谋反,一定是宵小之人陷害的少爷,我这就去禀告陛下。”
这番话倒有了当时当小书童的感觉。
杨悠勉强笑笑:“可惜陛下不会听的。”
“那少爷该怎么呀?”他心急如焚,不像是作假。
杨悠怔怔地望着他:“敏行,我还能信你吗?”
杨敏行黯然失色,眼里的光下去了,恳切地望着他道:“少爷,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我真的再也不会了,您信我一次,可好?”
杨悠却并没有被他的一番恳切之言打动,他在权衡,要不要相信他,即使敏行有意帮自己,但陛下不会放过自己的。
那么到底该如何做呢?
只有掀起舆论了。
陛下秘密将自己召回京城,除了使者和寻雁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可以看出陛下也有所顾忌,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毕竟没有任何证据。
如果在朝廷中掀起轩然大波,那陛下一定会投鼠忌器,自己的性命不会有任何影响。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的名声可能就要毁掉了。
杨悠叹气。
“少爷?”杨敏行唤他。
杨悠望着他的眼睛,打算再信他一次:“敏行,你能让阿雁来见我一面吗?”
“少爷,我不行吗?”杨敏行有些伤心。
“敏行。”杨悠低头,不忍看他:“不是不行,你不合适。”
“好。”杨敏行抹了一把眼泪:“我去找她。”
杨悠有些感激地望着他:“敏行,陛下给你了多长时间?”
他了解熙和帝,毕竟是自己一手扶上去的皇上。
“少爷,这你就别管了,陛下信任我,我会搪塞掉的。”杨敏行轻声道。
“是。”杨悠叹气,比起他这个少爷,熙和帝更加信任杨敏行。
想到这里,杨悠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不对,陛下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与段锦关系密切呀。
之前在沐城他在抢夺玉玺的时候,就曾遇到过自己与段锦一起,那么为何突然以这个名义发难呢?
难道平山城的事情已经暴露了,但平山城的事影响不会这么大,到底是何事?
杨悠陷入沉思,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陛下一口咬定段锦要造反。
造反?造谁的反,只能是熙和帝的反,段锦作为联军主帅,虽然没有样样一碗水端平,但像涉及到根本利益的问题,他觉得段锦做得没有问题。
那么熙和帝为何觉得段锦会造反呢?
他到底忽略了哪一步?
杨敏行怕耽误时间,先打断杨悠的苦想,轻声道:“少爷,您先回去,我这就把刘少爷带过来。”
杨悠回神,望着他点头。
杨敏行恭敬地将他送到监狱里,看到这么恶劣的环境,心里难受,低声道:“少爷,我很快回来。”
杨悠看着他出去,过了一会儿,狱卒拿着扫把,水桶,被褥等过来,态度变得恭敬:“大人,请您移步,打扫好了您再进来。”
杨悠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觉得可笑,但又觉得可悲,谁也不想这样,只是为了生存。
他无意为难他们,起身来到外面,让狱卒们打扫。
士兵动作很快,过了片刻,狱卒们出来,恭恭敬敬地请他进去。
杨悠进去以后,发现里面大变样,杂草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的被褥。
地面也被扫得干干净净的,上面还摆上了桌子和茶杯。
杨悠挨着桌子盘脚坐下,也不怕有人下毒,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里面有干果,是他最爱的擂茶。
“哎。”他望着茶杯升起来的袅袅热气,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