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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外。

陆翊珩看到宋衔霜进了别院的门,看到别院亮起了灯,甚至还能听到别院里主仆二人的欢声笑语。

他站在别院外,一时竟有些茫然。

“侯爷。”

一直到守墨的声音响起,陆翊珩才猛然回神,“何事?”

守墨低垂着头道:“公主在寻您。”

陆翊珩一时竟颇感压力,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明白原因,分明他从前与昭昭在一块最觉得放松。

“知道了。”

陆翊珩吐出一口浊气,转身朝着长信侯府的方向走去。

许昭昭在找他,陆翊珩自然直奔揽月轩。

他进门时,许昭昭正在挑选布料。

红色的料子在烛光下格外晃眼,金丝银线绣在其上,华贵非常。

“阿珩!”

许昭昭笑着迎上前来,“你看这料子用来做嫁衣如何?是皇后娘娘赏的呢,她说特别适合我。”

陆翊珩有点笑不出来,皇后娘娘都知晓此事了?

“皇后娘娘从前赏我的时候,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穿。”许昭昭动容的看着陆翊珩,“阿珩,还好有你。”

“很适合你。”陆翊珩认真看了看布料,脑中却闪过当初与宋衔霜大婚时的场面。

宋衔霜当时在热孝期,再加上他刻意的为难,婚服并不怎么华丽。

只是很普通的红色,但宋衔霜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而当晚煌煌烛火下的宋衔霜……如今再回想,他只觉美不胜收!

陆翊珩的眼神飘忽迷离,两人近在咫尺,许昭昭想不发现都难。

她捏着布料的手紧了紧,笑容僵了一瞬,很快问:“阿珩哥哥,你在想什么?”

陆翊珩立刻收回思绪,道:“昭昭穿上这颜色,定会很好看。”

从前都过去了。

他做这些都是为了昭昭,如今又是他欺负了昭昭,他自然该对昭昭负责。

这是他身为男人的担当。

况且他一直就喜欢昭昭,就算昭昭如今和从前相比有了些变化……那也都是因宋衔霜,因宋家而起。

不管怎么算,都是宋家,是宋衔霜欠昭昭的!

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只是为昭昭收取一部分的利息而已。

至于宋衔霜……他更是问心无愧!

陆翊珩将所有思绪都甩出脑海,拉着许昭昭的手道:“昭昭,我请钦天监的大人择了几个黄道吉日,你选一个。”

许昭昭眼睛一亮,没想到陆翊珩竟会这么说。

她自然开心!

又很快犹豫道:“那宋小姐那边……”

“这三两日之内,我会处理好。”陆翊珩伸手将许昭昭拥入怀中,“昭昭,我一直都想娶的人,是你。”

“只有你。”

许昭昭伸手圈住陆翊珩的腰,贴在他胸前,“阿珩哥哥,从前是我们错过了太多,往后再也不会了。”

“嗯。”陆翊珩点头,握住许昭昭的手,“再也不会。”

许昭昭很快从陆翊珩的手里接过写了良辰吉日的纸条,最后择定了日子最近的那个。

“阿珩,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嫁给你,与你共度一生。”许昭昭目光灼灼,“你心里也这么想吗?”

“我心亦然。”陆翊珩握住许昭昭的手。

陆翊珩已经下定了决心,就没再耽搁墨迹,次日便又到了别院,寻到了宋衔霜跟前。

宋衔霜正要出门,被他拦在门口。

陆翊珩看着宋衔霜,表情复杂,道:“上次你提了和离。”

宋衔霜平静回望,“侯爷想通了?”

有许昭昭在,她知道此事迟早会成。

她没想到的是,许昭昭和陆老夫人会先对她出手,甚至直接是“三日醉”这样的剧毒,想要她的性命。

如今看来,许昭昭和陆老夫人倒是狠毒到一块儿了。

至于陆翊珩和陆璟……这是他们的福报。

陆翊珩抿紧唇,“三日后,到陆家,这非小事,需昭告族中。”

宋氏已经没有族人,但陆氏族人需要知道。

宋衔霜一口应下,“好,我一定到。”

宋衔霜答应的很爽快,这让陆翊珩心里莫名有些憋气。

宋衔霜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

虽然他早就知道,但此刻真的看到宋衔霜眼里的雀跃和期待,心里还是莫名烦躁。

顿了顿,陆翊珩再开口,“璟儿的事……”

“放心,我一定保密。”宋衔霜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允诺,“不过也请长信侯管好家人,前日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他昨日在百草堂已经得知,有人请百草堂的大夫检验过碎瓷片。

验出来,碎瓷片上正是三日醉。

宋衔霜猜,那是陆翊珩的人。

她的话很明显的意有所指,陆翊珩抿唇,声音笃定了些,“放心。”

宋衔霜笑了笑,没再说话。

对于此事陆翊珩如此笃定,她却觉得……未必。

不管是陆时宁还是许昭昭,都不是省油的灯,从前因为有她在,那两个人一个想要她的东西,一个想要她的金钱,所以臭味相投,玩到一起。

之后没有她,那两人还能如现在一样要好吗?

更别提,还有陆璟横在侧。

宋衔霜准备关门,却见陆翊珩还立在门口没动,当即道:“长信侯,请。”

长信侯,滚。

陆翊珩鬼使神差的觉得,宋衔霜或许是想这样说,但此刻他的话已经说完,再待下去的确不合适。

他转身离开。

此事既然定了,往后宋衔霜若是后悔,想再找他……那额不能了。

陆翊珩离开,宋衔霜便要关门。

就在这时,一道透着十分嫌弃的声音响起,“你找这夫君可属实差劲!”

宋衔霜浑身僵住。

纵使隔了六年,她也一下就听出了说话之人的身份。

宋衔霜猛然转眸,朝着声源处看去,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她的眼眶瞬间湿润,二话不说,跪了下去。

“师父在上,请受孽徒三拜。”

宋衔霜当即磕起头来。

她这些年,属实不孝,只怕师父对她很失望……

可她刚磕了一个头,中年男子便快步上前,将她扶起,语气里全是心疼,“起来起来,快起来。”

“师父……”

宋衔霜的声音里全是愧悔,她有愧于师父的教导。

风神医看着他疼了多年的小弟子,轻轻叹息一声,道:“为师远道而来,连门都进不得?”

宋衔霜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是将风神医和带风神医过来的谢忘忧请进了家门。

别院不大。

宋衔霜请风神医到了正院,莺时立刻亲手泡了茶送上来,宋衔霜忙从她手里接过,端着跪到了风神医面前。

“师父,您骂我吧。”

风神医气笑了,接过茶放到一边,没好气道:“我骂你做什么?”

“徒儿不孝,枉费您的教导,请师父责罚。”宋衔霜是真心的。

风神医轻轻叹息一声,“起来。”

“师父……”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师父就起来。”风神医姿态强硬,宋衔霜目露惊喜,连忙起身,“师父,您还愿意认我这个弟子?”

风神医道:“我不认又如何?你这一口一个师父,喊的不是顺口的。”

谢忘忧也道:“师父,无论我怎么与小师妹说,您不会生她的气,她都不信。”

“如今您这样说了,想来小师妹今晚也能睡个好觉了。”

谢忘忧一开口,风神医立刻将矛头对准了他,“你还好意思说?你在京城多年,当初为师便让你照顾师弟师妹,你就这么照顾的?”

“为师真是气也要被你气死了!”

宋衔霜和谢忘忧对视一眼,两人都清楚,风神医这就是迁怒。

不舍得对宋衔霜发脾气,所以冲着谢忘忧发脾气。

毕竟他们师兄妹三人的真实身份只有风神医知道,他们师兄妹之间是不互通的。

宋衔霜正要为谢忘忧开口解释,谢忘忧却已顺从的应下,“师父教训的是,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小师妹,是我的错。”

风神医又“哼”了一声,“现在认错倒是快!”

“师父。”宋衔霜连忙开口,“大师兄已经帮我很多了,是我自己不争气……”

风神医理所当然道:“帮你,那是他应该做的事!”

“况且这件事错的也不是你。”风神医道:“你年轻,会被人蒙骗也很正常。”

什么?

宋衔霜眨了下眼。

风神医道:“刚刚那人我看了,虽然为人不行,且眼盲心瞎,但皮相的确不错,自然怪不得你。”

宋衔霜看着风神医一本正经说这样的话,心里只有感动。

她一把扑到风神医怀里,抱住他,声音哽咽,“师父……”

她才不是没人疼的小孩,在陆翊珩,陆家人都无条件的偏向于许昭昭的时候,她的师父会无条件的站在她这边。

风神医浑身一僵,抬起的手背轻轻落在宋衔霜背上,声音不可思议的温和,“不怕,师父在。”

风神医安抚着宋衔霜,同时心里在暗骂。

那该死的陆翊珩,究竟对他的宝贝徒弟都做了些什么?他当初多么明媚开朗的一个徒弟,如今委屈成这样。

谢忘忧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心里同样十分愤怒,脑中的想法与风神医一般无二。

宋衔霜很快就从风神医的怀里起身,“师父,对不起……”

风神医越发心疼,“在师父面前,不用这些。”

他还是喜欢他从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霸王徒儿。

“三日后,师父陪你一道去。”风神医道,有他在,他倒是要看看谁敢欺负他徒弟。

宋衔霜自是感动,却也连忙道:“师父,这件事我能解决的,都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不用辛苦您。”

就陆家那些人的嘴脸,三天后还不知道要说什么难听话呢,她不希望师父一把年纪了,再因为她受这些气。

谢忘忧也道:“是,师父,从前是我没照顾好小师妹,这件事您就交给我吧。”

“三日后,我陪小师妹去。”

宋衔霜还没说话,风神医便又瞪了谢忘忧一眼,道:“胡说八道!你师妹是去谈和离的,你一个人怎能行?”

风神医虽不常在京城,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反而,他时常为人诊治,更明白这世道对女子有多苛刻,谢忘忧与宋衔霜又不是亲兄妹,若是谢忘忧单独跟着去,还不知会传出怎样的流言。

到时只怕宋衔霜的清名会受损。

谢忘忧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师父教训的是,是徒儿失言了。”

宋衔霜微松了一口气,连忙转移话题,“师父,徒儿不孝,这些年都未能在您跟前尽孝。”

“今日您既来了,就尝尝徒儿的手艺吧。”

别院有厨娘,但宋衔霜为表孝心与欢迎,决定亲自下厨。

这可又让风神医心疼得不行。

他的小徒弟从前哪会做什么饭?

当初在他跟前学艺时,小丫头每日只能吃他做的十分清淡难吃的饭菜。

吃了几日,整个人瘦了一圈,便“贴心”的提出要尽孝,想为他做饭。

结果灶房炸了,灶台塌了。

师徒几人只能吃了好些时日的烤野味,野果子,野蘑菇。

后来他还为此,专心研究了一下厨艺,小丫头才没再闹腾过。

他自是不放心的匆匆跟上,却在厨房外看到宋衔霜游刃有余的动作时,停下身形。

一个中年猛男,此刻心疼的眼睛都红了,对谢忘忧道:“你师妹,当真是吃了大苦头了。”

谢忘忧的眼神落在宋衔霜身上,眼底同样满是心疼,“师妹这几年……的确很不容易。”

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霜霜姨,霜霜姨!”

两人同时转身看去——

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快步跑进门,看见风神医和谢忘忧也吓了一大跳,眨了下眼睛停在原地。

风神医眸光灼灼,紧盯着裴安,“哪里来的小娃娃?”

裴安眨了下眼,奶声奶气却故作深沉的反问:“哪里来的老爷爷?”

风神医下意识的伸手摸他的胡须。

他很老吗?

“安安?”宋衔霜听到外面的声音连忙出门,没想到安安今天会来。

裴安看到宋衔霜,脸上一下扬起灿烂的笑,朝她扑去,“霜霜姨!”

风神医和谢忘忧看到这一幕,面上的表情都有些诡异。

就在这时,陪进门缓缓进门,声音从容,“宋小姐,安安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