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小说旗!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天刚擦黑,王谦拎着一条肥瘦相间的野猪后腿,踩着积雪往杜家院子走。肉用油纸包着,外面缠了麻绳,沉甸甸地坠在手里,还冒着丝丝热气——这是今早刚宰的,最嫩的一块。

杜家的土坯房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两个晃动的人影,隐约能听见杜小荷轻声哼着小调。王谦站在院门外,突然有点踌躇,不自觉地整了整衣领——虽然棉袄上还沾着野猪血和树皮屑。

“吱呀”一声,没等他敲门,院门自己开了。

杜小荷系着围裙站在门口,手上还沾着面粉,显然正在和面。见到王谦,她眼睛一亮,嘴角立刻翘了起来:“我就说听见脚步声了!”

王谦把肉递过去,嗓子突然有点发干:“刚打的,给你们添个菜。”

杜小荷接过肉,指尖不经意蹭到他的手背,凉丝丝的。她低头看了眼油纸包,突然“噗嗤”笑出声:“这么一大块,够我们吃三天了。”

“不多。”王谦搓了搓手,“你们姐弟三个正长身体。”

屋里传来一声冷哼。杜小华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十五岁的丫头片子,眼神却犀利得像刀子:“哟,王大哥又来送温暖了?”

“小华!”杜小荷瞪了妹妹一眼,耳根却红了。

王谦尴尬地咳嗽一声,正想告辞,一个黑影突然从屋里蹿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姐夫!听说你们打了头大跑卵子?獠牙呢?给我看看呗!”

十岁的杜鹏仰着脸,眼睛亮得像星星。

“杜鹏!”杜小荷和杜小华同时喝道。

杜小荷把王谦让进屋,给他倒了碗热腾腾的山楂叶茶。炕桌上摆着半成品的饺子皮,馅料是酸菜拌猪油渣,闻着就香。

“尝尝?”杜小荷夹起一个刚煮好的饺子,吹了吹,递到王谦嘴边。

王谦张嘴接了,烫得直哈气,但酸菜的清爽和猪油渣的香脆在舌尖炸开,好吃得他眯起眼。

杜小华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故意把擀面杖摔得啪啪响。杜鹏却凑过来,神秘兮兮地拽王谦袖子:“姐夫,过年能弄只傻狍子不?去年吃的狍子肉饺子,香得我做梦都流口水!”

“杜鹏!”杜小荷红着脸去揪弟弟耳朵,却被王谦拦住。

“成。”王谦揉了揉杜鹏的脑袋,看了眼竖着耳朵偷听的杜小华,“过年给你们弄两只,一只包饺子,一只炖萝卜。”

杜小华手上的擀面杖顿了顿,哼了一声,但嘴角明显翘了翘。

杜小荷低头抿嘴笑,悄悄在桌下握了握王谦的手。她的手指纤细冰凉,掌心却有层薄茧——那是常年做针线活的痕迹。王谦反手握住,轻轻捏了捏。

“咳咳!”杜小华重重咳嗽,“注意影响!”

离开杜家时,月亮已经挂上树梢。杜小荷执意送他到院门口,夜风掀起她鬓角的碎发,露出小巧的耳垂。

“明天还进山?”她小声问。

王谦点点头:“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逮到傻狍子。”

杜小荷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塞进他手里:“带着。”

王谦打开一看,是个绣着松针纹的护身符,针脚细密,隐约能闻到艾草香。

“我娘留下的花样。”杜小荷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保平安的。”

王谦心头一热,想说点什么,屋里突然传来杜小华的喊声:“姐!面要坨了!”

杜小荷“哎呀”一声,红着脸跑回去了。王谦站在原地,攥着护身符,直到杜家的灯都熄了才离开。

凌晨四点,屯子里还沉浸在黑暗中,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王谦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冷风夹着细碎的雪粒子扑面而来,像砂纸一样刮在脸上。他裹紧了棉袄,呼出的白气在胡茬上结了一层薄霜。

于子明已经等在老槐树下,正蹲着给大黄喂肉干。猎犬见到王谦,立刻竖起耳朵,尾巴在雪地上扫出一片扇形痕迹。

“带了二十发子弹。”于子明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子弹袋,“刘叔给的钢芯弹还剩五发,够用了。”

王谦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杜小荷给的护身符,手指摩挲着上面细密的松针纹绣。艾草的清香混着姑娘身上淡淡的皂角味,让他在凛冽的晨风中莫名安心。

“哟,定情信物?”于子明挤眉弄眼。

王谦踹了他一脚:“少废话,走。”

东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两人一狗已经翻过了第一道山梁。雪后的山林寂静得可怕,脚下每一声“咯吱”都显得格外刺耳。大黄跑在前面,鼻子贴着雪地,时不时抬头嗅风里的气味。

白桦沟的雪壳比别处更厚,有些地方的积雪能没到大腿根。王谦走在前面开路,每一步都陷得很深,棉裤很快结满冰碴,走起来哗啦作响。

“有动静。”于子明突然蹲下,指着雪地上的一串蹄印,“狍子的,新鲜。”

王谦凑过去看。蹄印比野猪的小,比鹿的圆,步距均匀,深浅一致——是健康的成年狍子。他伸手量了量步幅,又捏起一撮雪末搓了搓:“三四只,往东南方向去了,不超过半小时。”

大黄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呜”声。王谦立刻按住它的脑袋,示意安静。顺着猎犬的视线望去,远处白桦林的间隙里,隐约有几个棕黄色的身影在移动。

两人放轻脚步,借着灌木的掩护慢慢靠近。透过枯枝的缝隙,能清楚地看到五只狍子正在林间空地上啃食树皮。它们体型比鹿小,毛色棕黄,屁股上的白毛像朵心形的小花,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挑那只。”王谦指了指最肥的一只公狍子,它正人立而起,用前蹄扒拉白桦树高处的嫩皮。

于子明缓缓抬起枪,瞄准镜的十字线稳稳套住狍子的耳根。他的呼吸变得缓慢而均匀,食指轻轻搭在扳机上——

“咔嚓!”

一根枯枝在王谦脚下断裂。

领头的狍子猛地抬头,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他们藏身的方向。按常理,傻狍子这时候应该会愣住,甚至好奇地凑过来看。但这只狍子的反应截然不同——它前蹄重重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噗嗤”声,像是某种警告。

“砰!”

于子明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子弹却擦着狍子的耳朵飞过,打在后面的树干上,木屑四溅!

狍子群瞬间炸窝,但它们的逃跑方式让王谦浑身发冷——没有慌不择路地乱窜,而是呈完美的扇形分散,每只都选择不同的路线,像是经过精心排练。

“见鬼了?”于子明目瞪口呆,“这他妈是傻狍子?”

大黄狂吠着追了出去,但跑出不到五十米就突然刹住,对着空气龇牙咧嘴,死活不肯再往前一步。

“不对劲。”王谦快步上前,发现雪地上有一串奇怪的拖痕——既不是蹄印也不是爪印,而是一道道平行的沟壑,像是有人用铁链在雪地上拖行过。

拖痕尽头,几滴暗红色的液体凝结在冰面上,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于子明蹲下用手指蘸了蘸,液体粘稠得像胶水,还带着股刺鼻的酸味。

“不是血。”他皱眉搓着指尖,“像化工厂的废料。”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狍子的惨叫,短促凄厉,随即戛然而止。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群乌鸦惊飞而起,黑压压地在林子上空盘旋。

大黄的背毛全部炸起,尾巴夹在后腿间,一步步往后退。王谦从没见过猎犬这种反应——即使面对熊霸,大黄也敢扑上去撕咬。

两人端着枪,顺着拖痕摸进一片灌木丛。扒开挂着冰凌的枝条,眼前的景象让于子明直接骂出了声——

三只狍子的尸体呈三角形排列,脖子都被利落地割开,但周围雪地上一滴血都没有。更诡异的是,它们的眼睛全被剜去了,黑洞洞的眼眶里结着冰碴,像是被人用勺子硬生生挖出来的。

“这他妈……”于子明声音发颤,“不是野兽干的。”

王谦蹲下身,发现狍子尸体旁边有几个清晰的脚印——波纹鞋底,前掌深后跟浅,步幅很大,像是成年男性的步伐。但最让他心惊的是脚印的走向——绕着尸体走了三圈,然后在某处突然消失,仿佛那人凭空蒸发了。

“看这个。”于子明从一只狍子嘴里拽出个东西——半片金属铭牌,上面蚀刻着模糊的编号“017”。

远处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王谦猛地抬头,看到白桦林的阴影里有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那人似乎穿着某种制服,肩膀上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谁!”王谦举枪大喝。

没有回应。只有风卷着雪沫子,把那串诡异的波纹脚印慢慢掩埋。

回屯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大黄走几步就回头张望,喉咙里一直滚动着低沉的“呜呜”声。

快到屯口时,王谦突然按住于子明的肩膀:“别告诉杜小荷。”

于子明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点头。

屯里马上就要过年了,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引起恐慌。

夕阳西下,屯子的炊烟袅袅升起。

王谦摸了摸怀里的护身符,回头望向白桦沟的方向——那里的山林正被暮色一点点吞没,像张逐渐合拢的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