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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王谦就听见院外大黄的抓门声。

他轻手轻脚爬起来,生怕惊动睡在炕那头的两个妹妹。

灶间已经亮着灯——娘比他还早,正在往铝饭盒里装烙饼和咸菜疙瘩。

\"带上。\"娘把饭盒塞进他的帆布包,又递来一个军用水壶,\"里头是参须酒,冷了就抿一口。\"

王谦心头一热。

上辈子的时候,刚去林场上班,娘也是这么给他准备干粮的。

\"枪藏好了?\"娘压低声音。

王谦点点头。

那杆\"水连珠\"用油布包着,藏在仓房的柴堆里。

院外传来三声短促的口哨——是于子明的信号。

王谦系紧绑腿,悄悄推开院门。

晨雾中,于子明像个雪人似的站在栅栏外,肩上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三发子弹,检查了。\"于子明拍拍口袋,\"黑子好像知道咱要去干啥,非要跟上,让我锁屋里了。\"

王谦从柴堆取出步枪,两人一狗悄无声息地离开屯子。

东边的山脊刚泛起鱼肚白,照得雪地泛着幽蓝的光。

大黄走在最前面,鼻子紧贴雪面,时不时抬头确认方向。

它今天格外安静,不像普通猎犬那样兴奋地乱蹿——这正是顶级头香猎犬的特质,知道什么时候该沉默。

\"真神了,\"于子明小声说,\"它咋知道往哪走?\"

王谦指了指雪地上隐约可见的褐色斑点:\"血迹。味道。那天,可能黑熊肩上的伤一直在滴血。\"

那些斑点断断续续,有些被新雪盖住了,但大黄总能准确找到下一处。

两人跟着猎犬爬上一道山坡,积雪没过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好大劲。

\"歇会儿。\"王谦在一棵倒木旁停下,掏出水壶灌了一口。

参须酒火辣辣地滑下喉咙,立刻驱散了寒气。

于子明喘得像拉风箱:\"那畜生...跑得真远...\"

王谦仔细观察四周。

这里已经是老鸹岭深处,树木更加茂密,树干上随处可见熊的抓痕。

上辈子他当护林员时,这一带是出了名的熊窝。

大黄突然停下,耳朵竖得像两把小刀。

王谦立刻按住于子明的肩膀,两人屏住呼吸。

猎犬慢慢退回来,轻轻用头蹭王谦的腿,然后转向左侧一片石砬子——那里有几块巨大的岩石堆叠成天然洞穴,洞口挂着冰溜子。

王谦眯起眼睛。

石砬子前的雪地上有片不自然的凹陷,周围的树枝也有折断的痕迹。

最明显的是洞口边缘那抹暗褐色——新鲜的血迹。

于子明刚要说话,王谦一把捂住他的嘴,指了指石砬子,又比了个熊的手势。

大黄的表现证实了这一点——它没有像普通猎犬那样狂吠,而是悄无声息地绕到下风处,示意两人跟上。

顶级猎犬都明白,对付猛兽,突袭比强攻更有效。

三人借着灌木掩护,慢慢绕到石砬子侧面。

这里距离洞口约三十米,有几棵粗壮的柞树可以做掩体。

风正好从洞口吹向他们,不会暴露气味。

王谦轻轻拉开枪栓,塞入一颗子弹。

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于子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死死攥着弹弓。

大黄趴在王谦脚边,一动不动,只有耳朵微微转动,捕捉洞内的动静。

王谦慢慢举起枪,把枪托抵在肩窝——这个姿势他上辈子重复过成千上万次。

\"看见没?\"于子明用气声问。

王谦摇摇头。

洞口太暗,看不清里面。

但大黄的表现告诉他,熊肯定在里面。

就在这时,洞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接着是爪子挠地的声音。

王谦的手指轻轻搭上扳机,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膛。

一道黑影出现在洞口——先是鼻子,然后是那双小眼睛。

黑熊警惕地张望,右肩的伤口已经化脓,散发着恶臭。

它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但一时还没有发现隐蔽的猎人。

王谦屏住呼吸,准星对准熊的右眼。

莫辛纳甘的后坐力大,必须一击毙命。

\"砰!\"

枪声震落了树梢的积雪。

黑熊的脑袋猛地后仰,接着像座小山一样轰然倒地,四肢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打、打中了?\"于子明声音发颤。

王谦没动,枪口依然指着洞口。

上辈子他见过装死的熊,差点要了一个伐木工的命。

大黄得到示意,慢慢靠近黑熊,在距离两米处突然狂吠起来。

熊毫无反应。

猎犬这才上前,嗅了嗅熊的鼻子和爪子,回头冲王谦摇了摇尾巴——确认死亡。

\"老天爷...\"于子明瘫坐在雪地上,\"一枪...就一枪...\"

王谦放下枪,这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他走过去查看战利品。

子弹从右眼射入,后脑穿出,干净利落。

熊尸还是温热的,至少有四百斤重。

\"先取胆。\"王谦抽出侵刀,\"不然一会儿胆汁回流,就不值钱了。\"

他在熊腹比划了一下,找准位置,一刀划开。

热腾腾的内脏气味扑面而来,但他早已习惯。

手指探入尚有余温的体腔,在肝脏下方摸到了那个梨形的囊袋——熊胆。

\"完整吗?\"于子明凑过来问。

王谦小心地切断连接组织,取出墨绿色的胆囊,对着阳光看了看:\"好胆!\"

胆囊饱满,没有破裂,这样的品相能卖高价。

他用准备好的小布包好熊胆,塞进贴身的衣袋。

然后割下一小块肝脏扔给大黄:\"好姑娘,先犒劳你。\"

大黄叼着战利品,尾巴摇得像风车。

这是猎人的规矩——头功的猎犬先享用。

\"来,帮忙翻个身。\"王谦招呼于子明。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熊尸翻过来。

王谦开始剥皮和去除内脏,刀尖精准地在皮肉之间游走,几乎不浪费一丝好肉。

熊皮完整剥下后,他又割下四条熊掌和最好的里脊肉。

\"剩下的都不要了?\"于子明看着一些内脏和小半熊肉,有些不舍。

\"那肯定不行。\"王谦用雪擦净手上的血,\"咱现在还穷,山神爷多少留点就行。\"

\"做个爬犁吧。\"

王谦环顾四周,指着几棵笔直的小桦树,\"砍那几棵。\"

两人用侵刀砍下桦树,削去枝丫,再用随身带的麻绳绑成简易爬犁。

熊皮、熊掌和所有的熊肉都放在上面,用树皮固定好。

一上手,有点小沉!

\"走,回屯!\"王谦拉起爬犁绳子搭在肩上。

这头熊的熊胆应该是草胆,至少能卖三百五十块钱,再加上熊皮熊肉啥的,也能再买上二百来块钱,够给他们两人家里添置不少东西。

要是铜胆就好了!

王谦在心里暗暗地想。

于子明帮忙拉着爬犁,兴奋得脸通红:\"谦哥,你咋这么厉害?一枪就中!\"

王谦笑了笑:\"运气好。\"其实哪是运气,上辈子他在林场打了半辈子枪,三十米内指哪打哪。

大黄走在前面开路,时不时回头看看他们。

夕阳把雪地染成橘红色,三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回到屯口时,天已经擦黑。

几个在屯西头井边打水的妇女看见他们,惊得水桶都掉地上了。

\"老天爷!真打着熊了?\"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全屯。

等他们走到于子明家时,后面已经跟了十几个看热闹的乡亲。

老支书叼着烟袋挤到最前面,用拐杖拨拉了一下熊皮:\"好枪法!正中眼窝!\"

于子明他爹于德水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招呼人帮忙卸货。

王谦把熊胆藏在内兜里没拿出来——财不露白,明天直接去县里卖。

\"枪呢?\"于德水问,\"还刘大脑袋了?\"

王谦摇摇头:\"明天去还。\"他得好好谢谢刘家,没有那杆\"水连珠\",这趟不会这么顺利。

杜小荷不知什么时候也挤了进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王谦:\"谦哥,明子,熊掌能分我家一个不?我娘...\"

这还用问?

\"拿俩。\"王谦大方地说。

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赵老蔫带着两个侄子站在远处,脸色阴得像锅底。

王谦故意举起一个熊掌晃了晃,气得赵老蔫转身就走。

\"嘚瑟。\"于子明咧嘴笑了。

当晚,于德水强硬地留王谦在家吃饭,炖了一大锅酸菜熊肉。

王谦给家里送去一条里脊,回来时看见大黄趴在院门口,面前摆着块带肉的熊骨——这是于子明特意留给它的。

\"好姑娘。\"王谦揉揉大黄的脑袋,\"明天带你去县里。\"

猎犬似乎听懂了,尾巴在雪地上扫了扫。

月光下,牙狗屯的屋顶覆盖着白雪,家家户户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

王谦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心里无比踏实。

这才是他想要的重生——靠自己的本事打猎养家,保护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