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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被狗链勒得喘不过气。

赵老蔫的侄子赵铁柱拽着链子走在前面,粗糙的铁环深深陷进黑子的颈毛里。

四条猎狗中,黑子被拴得最紧——这畜生一路上三次想跑,差点把赵铁柱拽个跟头。

\"叔,这狗真能行?\"

赵铁柱回头问。

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壮小伙,肩上扛着把老式步枪,枪托上的红绸带在山风里飘着。

赵老蔫吐了口浓痰,眯眼望向远处白雪覆盖的山梁:\"于德水家的种,错不了。\"

他踢了踢脚边的雪,\"低头香比不上抬头香,总比你那三条废物强。\"

另外三条黄狗闻言竖起耳朵,却不敢叫唤——赵老蔫的鞭子抽狗是出了名的狠。

黑子不安地嗅着空气。

雪后的山林气息清冽:松脂的苦香、腐叶的霉味、还有远处河水的腥气。

但它最在意的是那股若有若无的腥臊——像是陈年的血与脂肪混合的味道。

\"汪!\"它突然叫了一声,前爪刨开积雪,露出下面棕黑色的毛发。

赵老蔫蹲下身,捡起那撮毛在指尖搓了搓:\"熊毛。\"

他咧开满口黄牙,\"新鲜的,那畜生就在附近。\"

黑子却往后退了两步。

这气味不对——不是冬眠熊的慵懒气息,而是带着愤怒与疼痛的躁动。

它好像闻到了秋天那只被陷阱夹伤后连杀两条猎狗的棕熊味道。

\"放狗!\"赵老蔫解开黑子的链子,顺手在它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上!\"

黑子迟疑着没动,那三条黄狗却已经冲了出去,狂吠着奔向一片柞树林。

赵老蔫的儿子赵银锁赶紧跟上,手里的双管猎枪已经上了膛。

\"妈的,这黑狗怂了?\"

赵铁柱踹了黑子一脚。

黑子吃痛,不得不往前跑,但速度明显慢于那三条黄狗。

它的鼻子紧贴雪面,不时抬头确认方位——这是典型的低头香猎犬特征,擅长追踪地面残留气味,却不如抬头香猎犬那样能捕捉风中飘散的细微气息。

四人四狗沿着山坡向上攀爬。

阳光透过云杉的缝隙,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山脊上的雾凇晶莹剔透,宛如琉璃世界。

但没人有心思欣赏这美景——熊的足迹越来越新鲜,甚至能看到雪地上偶尔出现的血迹。

\"受伤的...\"赵老蔫的二侄子赵铜锁低声道。

他是个瘦高个,腰间别着把砍刀,\"真是上次老刘家没打死那头?\"

赵老蔫点点头,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现在伤了的熊最凶,都警醒着点。\"

黑子突然停下,耳朵竖得笔直。

它闻到了——就在前方那片桦木林里,有股浓烈的腥臭味。

三条黄狗还在往前冲,完全没注意到风向已经变了。

\"汪!汪汪!\"

黑子狂叫起来,试图警告同伴。

但赵铁柱以为它发现了目标,兴奋地推了它一把:\"快去!\"

黑子被迫向前,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它故意放慢脚步,让那三条黄狗冲在前面。

最壮实的那条叫\"大锤\"的黄狗第一个冲进桦木林——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树梢的积雪簌簌落下。

大锤的吠叫瞬间变成了惨叫。

一头足有四百多斤的黑熊从树后人立而起,前爪上还挂着半截钢丝,右肩有个已经结痂的枪伤。

\"开火!\"赵老蔫大吼。

赵银锁的双管猎枪喷出火舌,\"砰!砰!\"两声巨响。

但太急了,只有一发擦过黑熊的耳朵。

那畜生吃痛,一掌拍飞了扑上来的第二条黄狗\"二锤\",那狗像破布娃娃一样摔在树干上,当场断了气。

黑子本能地想要逃跑,但猎犬的血统让它钉在原地。

它看到第三条黄狗\"三锤\"绕到黑熊背后,一口咬住那畜生的后腿。

黑熊暴怒地转身,露出了胸前的月牙白斑——

就是现在!

黑子箭一般冲上去,精准地咬住黑熊的鼻子。

这是猎犬对付熊的绝招——鼻子是熊最敏感的部位。

\"好狗!\"赵铜锁抡起砍刀扑上去。

黑熊痛得狂甩脑袋,黑子像风中的树叶一样被甩来甩去,但死不松口。

赵铜锁的砍刀狠狠劈在熊背上,却只砍进去一寸就被厚实的脂肪挡住了。

\"吼——\"黑熊人立而起,带着黑子重重往后倒去。

这一招\"熊靠山\"能压断猎犬的脊梁,黑子千钧一发之际松开嘴,打了个滚躲开。

\"砰!\"赵铁柱的步枪响了。

子弹打在黑熊前胸左侧,溅起一团血花。

但这点伤对暴怒的黑熊来说,虽重但还不至于要命...它一巴掌拍飞了赵铜锁的砍刀,朝他扑去。

\"救我!\"赵铜锁瘫坐在地,裤子瞬间湿了一片。

黑子再次冲上去,这次咬住了黑熊的后腿。

那畜生转身要抓它,却被分散了注意力。

赵银锁趁机装好子弹,近距离对准黑熊眼睛——

\"咔!\"撞针空响的声音。

哑弹!

黑熊的巨掌已经扬了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黑子猛地撞向赵银锁的腿,把他撞开半米,熊掌擦着他的头皮划过,带下一块头皮。

\"跑!快跑!\"

赵老蔫终于意识到危险,转身就往山下溜。

赵铁柱扶起吓傻的赵铜锁,跌跌撞撞地跟上。

黑子且战且退,掩护着人类撤退。

那三条黄狗已经两死一伤,\"大锤\"断了气,\"二锤\"脊椎被拍断,只有\"三锤\"瘸着腿流着血逃了出来。

黑熊追了百来米,终究因为受伤还是停了下来,对着逃跑的人群发出胜利的咆哮。

吓破胆的四人一狗狼狈地逃到山脚下的小河边才停下。

赵银锁的头皮血流如注,赵铜锁的右手腕脱了臼,赵铁柱的魂都不知丢在了哪里。

\"操他娘的!\"赵老蔫喘得像破风箱,\"这畜生成精了!\"

黑子蹲在河边,舔着前爪的伤口。

它望着来时的山路,盘算着怎么逃回去。

这帮人根本不是合格的猎人——真正的猎手不会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追猎受伤的熊。

\"都是这黑狗不顶用!\"赵铁柱突然一脚踹向黑子,\"要是王家的大黄在,早他娘的拿下这头黑瞎子了!\"

黑子敏捷地躲开,龇牙发出低吼。

它受够了。

\"行了,赶紧回屯里叫人。\"

赵老蔫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这熊不能留,伤人了就得除掉。\"

他们简单包扎了伤口,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屯子走。

黑子跟在最后,趁他们过小河时,突然钻进了岸边的树丛。

\"黑狗跑了!\"赵银锁大喊。

赵老蔫骂了几句,但没人愿意去追——他们都见识过这狗的牙有多利。

黑子在柳丛中反方向潜行,直到确认甩开了那些人,才转向西北方向——那是牙狗屯的位置。

它记得来时的路:翻过这道山梁,穿过那片落叶松林,再沿着结冰的小河走三里地。

夕阳把雪地染成橘红色时,黑子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好像刚才一起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味道!

它加快脚步,却在翻过一块岩石后猛地刹住。

前方十米处的雪地上,躺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

是三锤!

那条黄狗还没死,但肚子被剖开了,肠子拖在雪地上。

它微弱地摇着尾巴,向黑子求救。

黑子谨慎地靠近,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除了血腥气,还有那股熟悉的、带着愤怒的熊臊味——那畜生跟踪上了三锤!

三锤发出微弱的呜咽。

黑子舔了舔它的脸,却知道这同伴活不成了。

它刚要离开,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咔嚓\"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

黑子浑身的毛瞬间炸起。

它慢慢转身,看到二十米外的树丛间,一双小而亮的眼睛正盯着它。

黑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