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声在檐角滴落第七次时,柳如烟的睫毛倏地颤动。这是杀手的生物钟不允许她进入深度睡眠,每隔四十分钟就会自动警醒,如同精密的机械齿轮般分秒不差。她的掌心按在萧战霆腕脉上,指尖感受着平稳的跳动频率 —— 这是今夜第三次确认他的生命体征。茅草屋顶的鼠群刚踏上房梁,她的靴底已无声碾过竹席,腰间短刀在黑暗中划出半道弧光。
萧战霆的呼吸声突然轻了半拍。柳如烟的指尖瞬间扣住对方咽喉动脉,却发现男子正用半阖的眼尾偷瞄她。\"醒了?\" 她的声音像浸过井水的刀刃,松开手时顺手扯过床头的粗麻布,\"换药。\"
灶膛里的余火映着她发青的眼尾,抓过陶碗里的冷粥,她忽然想起在现代基地的营养舱,那些精准配比的蛋白质糊,远不及这碗混着野菜的糙米粥带着人间烟火气。
厨房的陶罐空得能听见回音,柳如烟盯着见底的米缸,指腹摩挲着陶壁上的凹痕。昨天猎的老虎还在柴房,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硬通货。将竹刀在磨刀石上蹭出冷光,她忽然听见萧战霆的轻笑:\"原来杀手也会为粮食发愁。\"
手中的刀骤然停住。她转身时瞳孔微缩,看见男子正倚着门框,苍白的脸上挂着促狭的笑,狼头佩刀的空鞘在腰间晃荡 —— 那是她昨夜拆下改制短刀的痕迹。\"躺下。\" 她扔下两个字,将草药放到背篓里,又将死老虎捆了起来直接扛了起来,麻布条子在额角缠了三圈,遮住半张脸。
镇口的石板路在晨露中泛着青光。虎肉的腥味混着草药香在市集散开,立刻引来几个肉铺伙计的目光。她选了最角落的摊位,蹲下身时脊背依然挺直,这是长期保持的警戒姿势,能在三秒内完成拔刀转身。
\"这虎肉怎么卖?\" 络腮胡的屠户踢了踢地上的老虎,瞳孔在她蒙脸的布条上打转。
\"六百两银子一头老虎,草药另算。\" 她的声音闷在布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竹篓边缘的防滑纹 —— 那是按狙击枪托的弧度磨制的。屠户的手刚要触碰老虎,她突然扣住对方手腕,拇指压向麻筋:\"先付钱。\"
屠户疼得咧嘴,却在看见她露在外面的眼睛时怔住 —— 那是双比刀刃还冷的眼睛,像极了他在战场上见过的死士。屠户看到这样的眼睛吓得直接不敢再造次,“我回去问下主家”说完不等柳如烟回答,转身就跑了。这边的喧闹,引来了一名游医,老郎中凑过来盯着她的草药:\"姑娘,这曼陀罗叶和乌头根... 可是要配麻药?\"
柳如烟的指尖骤然收紧,竹篓边缘的碎瓷片划破掌心。她想起昨夜萧战霆说的 \"杀手不该救人\",想起自己在柴房磨箭簇时,刀刃映出的那张逐渐有了温度的脸。将草药往老郎中面前一推:\"换粮食。\"
话才说完,柳如烟的指尖骤然收紧,竹篓边缘的碎瓷片划破掌心。就在此时,三道黑影从屋顶跃下,弯刀在晨光中泛着青芒。她踢翻竹篓,草药飞溅间,短刀已出鞘 —— 刀刃划过第一个杀手的手腕,瓷片箭簇从袖口弹出,直射第二名杀手的咽喉。
\"围杀!\" 带头的汉子嘶吼着扑来,刀刃带着外族特有的弧度。柳如烟旋身避开,靴底踢起的草药迷住对方视线,膝盖狠狠撞向其腰眼 —— 这招取自特种部队的巷战技巧,能瞬间击溃腰椎神经。当第三把弯刀从侧后方劈来时,她的短刀已刺入对方手腕,顺势夺刀反划,在对方颈侧留下致命血线。
市集陷入混乱,这时屠户抱着银票躲在摊位后,看见这个蒙脸女子在刀光中辗转腾挪,每一击都直奔要害,如同训练有素的死士。最后一名杀手倒地时,她的麻布条已被血浸透,却仍不忘踢开对方手中的信号箭 —— 那是外族联络马队的标记。
等待这一切结束,屠夫战战兢兢将银票拿给眼前的杀神“那……银票……六……六百”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杀神拿过银票,还不忘到那几个黑衣人身上搜索。
日头偏西时,背篓里装满了糙米和盐巴。柳如烟路过铁匠铺时,瞥见橱窗里的柳叶刀,刀柄的弧度让她想起现代的战术匕首。手指在袖中掐算着银钱,进去了铁匠铺。
回到村口时,暮色已黑。村长的大儿子正蹲在槐树下搓手,见到她立即跳起来:\"如烟姐,刀... 刀送去镇北府了,可阿虎将军的亲兵说要等验过符印...\"
\"陷阱挖了多少?\" 柳如烟打断他,目光扫过远处正在田里忙碌的村民。少年挠着头:\"按你说的,西坡埋了三尺深的竹刺,东角的拒马还差三根横梁...\"
\"今晚必须完工。\"靴底碾过青石板,腰间短刀的刀柄硌着胯骨,\"让妇孺明晨搬进地窖,若有谁不愿去...\" 顿住脚步,蒙脸的布条被风吹开一角,露出苍白的下颌,\"就只有等死。\"
萧战霆正倚在大门处,单手按着腰间空鞘,看见她染血的衣襟,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受伤了?\"
柳如烟避开他的视线,将染血的短刀插入靴筒:\"皮外伤。\" 却在转身时踉跄半步,被萧战霆扶住腰肢 —— 这个接触让她浑身绷紧,如同被触碰逆鳞的野兽。
\"别硬撑。\" 男子的声音低哑,指尖划过她腰间的伤口,\"我在镇北军学过金疮药...\"
\"不用。\" 她推开他,却在看见萧战霆胸前的绷带渗血时顿住。夜风掀起他的衣襟,露出她亲手缝合的伤口,针脚细密如机械般精准。某种温热的东西突然涌上喉头,她别过脸,从背篓里掏出治伤草药:\"自己敷。\"
萧战霆的咳嗽声从茅屋传来时,她正在灶前熬药。男子半倚在床头,望着她处理野兔的利落手法:\"你杀过人。\"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柳如烟的刀在顿了顿,想起狙击镜里目标炸开的头颅 —— 那些画面曾让她失眠,现在却比不上眼前人这句话带来的震动。
\"吃肉。\" 她将炖好的肉汤递过去,避开对方探究的视线。萧战霆却抓住她的手腕,指尖按在她掌纹里的老茧上:\"这些茧子,不是拉弓能磨出来的。\" 他的拇指划过她虎口的菱形疤痕,\"是武器,对吗?\"
柳如烟猛地抽手,陶罐在桌上磕出闷响。萧战霆看见她蒙脸的布条下,喉结滚动了一下,像在咽下某个秘密。夜风从窗缝灌进来,吹得油灯明灭不定,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时而像持弓的猎人,时而像握着武器的杀手。
\"为什么救我?\" 萧战霆的声音轻得像夜风,\"因为我是镇北军的人,能调援军?还是因为...\" 他盯着她蒙脸布条下露出的眼睛,\"你厌倦了做杀手?\"
短刀 \"当啷\" 落地。柳如烟转身推开木门,夜色涌进茅屋,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萧战霆听见她在黑暗中低语,像对自己,也像对十年前的那个杀手:\"杀手... 不该有软肋。\"
星空下,柳如烟摸着颈后光滑的皮肤 —— 那里本该有个条形码刺青,却在穿越后消失了。或许,这个世界给了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一个不再是 0721 的机会。但掌心的茧子,腕间的疤痕,还有此刻跳动得异常的心脏,都在提醒她,有些东西,永远无法摆脱。柳如烟忽然想起穿越那天,组织的背叛,爆炸的火光,以及落在她颈后的最后一道命令 ——\"清除 0721\"。
远处的烽火台在夜色中沉默,像个等待点燃的引信。柳如烟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又望了望茅屋里的灯火。或许,软肋不是弱点,而是让刀刃更有分量的理由。这个认知让她的唇角微微扬起,在无人看见的夜色里,露出了穿越后的第一个真正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