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药山上的篝火摇曳,照亮了守夜流民疲惫的脸庞。
山风呼啸,带着深秋的凉意,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降临。
黑山寨的试探性进攻以失败告终。
山脚下零散的匪徒在流民与押送队士兵的夹击下很快溃退,未能掀起太大波澜。
然而,正因如此,药山上的气氛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愈发凝重。
萧然站在山巅,望着远处黑暗的山林,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殿下。”刀疤洛从远处走来,双手抱在胸前,咧嘴笑道,“那些黑风寨的杂碎还真没什么能耐,一晚上就散了,这算什么进攻?”
姜东驻足而立,沉声道:“黑山老鬼行事一向谨慎,不可能让手下做这种无意义的试探。我担心,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萧然轻轻点头,眸光冷冽:“黑山老鬼不像是会打草惊蛇的人,他这么做自然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胡大海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可是,殿下,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萧然的目光转向药田方向,低声道:“也许,他是在掩护某些人,或者是为下一步大举进攻进行试探。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和隐藏在队伍中的细作传递信息。”
王毅闻言,心头微震,沉思片刻后道:“无论是哪一种,都对我们来说,相当不利。尤其是后者。”
萧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道:“人心,向来是防线中最脆弱的部分。”
刀疤洛眯起独眼,嗤笑道:“怕就怕这脆弱的地方,早已经被黑山寨的人掌控住了。”
众人沉默,夜色仿佛愈发沉重,黑山寨的阴影宛如猛兽潜伏在山脚下,静待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深夜,药山营地内。
流民的帐篷里传来轻微的鼾声,篝火映照着简陋的营地,几名士兵在山道上来回巡逻,夜色中偶尔传来鸟鸣与枯枝断裂的声音。
杨林的病榻处,只有一盏油灯孤零零地燃着,微弱的光晕在帐篷内摇曳,将杨林苍白的面容映得如同死水。
孙虎缓步踏入帐内,脚步极轻,仿佛生怕惊动了周围人。
他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悄然来到杨林床前。
杨林的呼吸平稳,胸膛缓缓起伏,显然伤势已大有好转。
孙虎俯身,低头仔细观察杨林的面容,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紧接着,他的手缓缓探入怀中,握住了一把冰冷的匕首。
他的目光变得冷硬,指尖轻轻摩挲着匕首的锋刃,喉咙微微滚动,目光死死盯着杨林。
“只要你不醒,一切都不会被揭穿……”
孙虎心中暗念,掌心的汗水浸湿了刀柄,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似在犹豫,又似在蓄势待发。
杨林的眼睫微微颤动,似乎陷入浅眠状态,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开合,像是随时可能苏醒。
孙虎瞳孔骤缩,杀意猛然升腾,手中的匕首缓缓抬起,锋刃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缓缓向杨林的喉间逼近。
帐外,刀疤洛正倚在篝火旁,眼神冷冽,透过缝隙注视着帐内孙虎的举动,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小子果然沉不住气。”刀疤洛轻声嘀咕。
胡大海从旁低声问道:“要不要动手?”
刀疤洛缓缓摇头,压低声音:“再等等,蛇还没完全露头。”
孙虎的手微微颤抖,刀尖在杨林的喉咙处停滞片刻,终究没有刺下。
然而,就在刀尖即将离开时,杨林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呼吸依旧缓慢而平稳,仿佛真正沉睡未醒。
孙虎低头盯着杨林片刻,目光闪烁,似察觉到什么,却又无法确定。
他缓缓收回匕首,深吸一口气,悄然退出帐篷,迅速隐入夜色之中。
刀疤洛眯眼望着孙虎离去的背影,冷笑道:“果然是个谨慎的家伙。”
胡大海皱眉:“他为什么不动手?”
刀疤洛啐了一口,满脸不屑:“这家伙知道,杨林还没完全苏醒。杀一个昏迷的人风险太大,难免留下破绽。他在等,等杨林真正醒来的那一刻再下手,这样才能一击毙命。”
帐篷内,杨林的指尖在薄被下微微蜷缩,耳边传来外界的对话声。
他唇角轻轻牵动,眼中一丝清明在昏暗中悄然闪过,却仍旧保持着沉睡的姿态。
胡大海神色复杂地望向帐篷内熟睡的杨林,低声道:“我们不能让杨林冒险!”
刀疤洛按住胡大海的肩膀,眼中透着一丝狠厉:“放心吧,殿下早有安排。这是引蛇出洞,不逼他到绝境,他是不会露出全部獠牙的。”
与此同时,山道外缘。
孙虎悄然来到一棵枯树旁,目光在枝头停留片刻。树枝间,一只灰羽信鸽正栖息在上,双眼明亮,静静地盯着他。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极细的纸条,摊开,用指尖蘸着唾液,迅速在上面写下几行密语。
字迹潦草,却直击要害。
【萧景玄未死,藏于药山。黑风寨失利,辽人已现,东西尚未找到,速告天都。】
孙虎将纸条小心卷起,绑在信鸽腿上,轻轻抚了抚它的羽翼,随即将其托起,往山外一抛。
信鸽展翅掠过夜空,带着那封密信,消失在远方。
孙虎静静地立在原地,目送着信鸽远去,直至那抹灰影融入夜色之中。
他的眼中闪烁着微光,嘴角微微上扬,随即转身离开,重新隐入巡逻士兵之中,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然而,在信鸽掠过山岭的瞬间,一道箭矢自黑暗中破空而来。
“嗖!”
箭矢穿透夜幕,笔直射中信鸽的羽翼,鲜血溅落在枯枝之上。
信鸽扑棱几下,无力地坠入山林,纸条滚落在草丛间,被夜风轻轻吹拂,悄无声息地沉入黑暗。
箭矢的方向,许文山缓缓收弓,眼中寒光微闪。
片刻之后,在药山另一侧,废弃的洞口中,一道黑影缓缓走出,袖中滑出第二只信鸽,目光冷冽地注视着远处夜空下坠的第一只信鸽,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早料到你们会有所防备。”
黑影轻抚信鸽羽毛,将另一封密信绑在鸽腿上,随即轻轻放飞。
鸽子展翅而起,沿着不同的山道方向疾飞而去,避开了药山的弓箭手巡逻范围。
正当信鸽飞掠过山巅时,许文山骤然一顿,目光如炬地捕捉到那一抹快速移动的影子。
“还有一只!”
他反手搭箭,疾射而出,然而第二只信鸽飞行轨迹极为诡异,竟在半空中灵活翻转,箭矢擦着鸽翼飞过,坠入山谷。
许文山皱眉收弓,望着信鸽消失的方向,脸色阴沉:“那只鸽子,不是孙虎放的。”
萧然自黑暗中缓步踏出,目光深沉地凝视着远方渐渐消失的黑点,缓缓道:“山中果然还有其他人在盯着我们。”
刀疤洛紧随其后,抬头望着夜空,冷哼一声:“这药山真是块肥肉,连喂鸽子的都有两拨人。”
萧然负手而立,薄唇微启:“留意那股势力,他们藏得比孙虎还深。”
许文山缓缓收起弓箭,沉声道:“看来,黑风寨之外,还有第三股力量在暗中布控。”
萧然微微点头,目光愈发幽冷:“这场棋局,比我们想象得更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