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世界寂静无声。
塞缪尔并没有回答。
星瑜短暂垂下眸,又很快掀起眼皮,小脸皱着,可怜兮兮地说道。
“好冷啊,我的手都被冻红了,幸好塞缪尔的手是温热的,可以再握紧一些吗?”
说着,星瑜伸出了另外一只被冻的通红的手,想让他握。
她有意睁大清澈的绿眼睛装无辜,像小猫一样,软软的撒娇。
“塞缪尔,我冷~”
塞缪尔瞬间僵住了,继续抓着星瑜的手不是,松开也不是。
可她真的很冷吧。
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不知道已经是深冬了吗,穿得衣裙还那么薄。
就算要报复,也可以等明天。
就在他抑制不住伸出手时,星瑜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放进了斗篷的口袋里。
又在逗弄他。
塞缪尔难堪至极。
他神色沉了下来,不悦地眯着狭长的眼睛,像是黑夜的野兽,一双血红的眸子寒凉彻骨。
星瑜却也不怕,还有点想笑。
但她忍住了,小小的脸颊埋在毛茸茸的毛领里,歪着头认真看着他。
“所以黑暗神打算怎么折磨我,是拿鞭子狠狠抽打我,还是把我关进见不光的监牢,每天都对我用可怕的刑具,我听说把人的指甲都一根根拔掉可疼了,你可以试试。”
塞缪尔扭头重重呼了一口气,快速眨了眨眼睛,掩掉眼底湿润水意,下颌线绷紧,面无表情盯着星瑜,声音比这寒冬的天气还要冰冷。
“你言而无信,满嘴谎言,我自然会用最可怕的方式惩罚你。”
星瑜对塞缪尔所说的最可怕的惩罚方式很好奇,眨巴着眼睛很期待地等他的答案。
“比如?”
塞缪尔眼底闪过茫然,但很快又恢复那种游刃有余的上位者的气势。
“现在不会告诉你的,我会让你在惧怕中度过每一秒。”
星瑜没心没肺笑了,眼眸弯弯。
“这样啊,可是你现在不是很痛恨我吗?不如先随便惩罚惩罚我吧。要不然掐我,或者用刀捅我一刀,把我扔到雪地里冻一宿也行,这样应该能缓解一些你的恨意吧。”
星瑜真的很认真地给他出主意,她觉得这样才算折磨吧。
可塞缪尔觉得星瑜在嘲讽他,嘲讽他的心软,他的愚蠢。
窘迫、无措、委屈一同在心头翻搅。
“你以为我不敢吗?你以为我真的舍不得伤害你吗?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摇尾乞怜的蠢货吗?”
塞缪尔彻底恼了,向来沉默少言的他语速变得好快,几乎是咄咄逼人了。
说完,他掐住她的脖子,虎口抵在她最脆弱的喉管处。
他粗重地呼吸着,手臂上满是结实流畅的肌肉,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轻而易举掐断她的脖颈。
可他并没有用力,扼住她脖颈的手在发抖,那双紧紧注视着她的幽深冰冷的眸子甚至涌上迷乱的潮汐。
就好像他不是要折磨她,而是在折磨自己,他在强行忍耐着亲她的欲求。
怎么能那么没出息。
怎么能。
她消失的半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恨她。
他以为他在恨她。
星瑜看他这个样子,眼眶有点发酸,她眨了眨眼睛,可怎么都没有将酸涩掩下去,就好像始终有一粒沙砾在剐蹭着脆弱的眼瞳。
星瑜将手覆在他的大手上,轻声说道。
“塞缪尔,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话音落下,塞缪尔眸子里的红更浓重了,血红的瞳仁似是碎裂,将眼白都搅红。
他的呼吸都止不住的抖,偏开头不看星瑜,锋利的喉结滚了滚。
“不,我不想你,我恨你。”
“真的不想我吗?”,星瑜又小声问了遍。
“我说了我恨你,我会狠狠折磨你的。你都抛下我了,凭什么觉得我还会想你,凭什么?我有那么蠢,有那么没有骨气吗?”
说完,塞缪尔突然松开了星瑜,大步离开了房间,然后风雪还未来得及闯入,房门就被砰一声关掉了。
刚走出屋子,塞缪尔的眼泪就大颗大颗滚落下来了,他闭着眼睛流泪,湿漉漉的眼睫立刻染上了寒霜。
六棱的雪花纤弱又易碎,像星星落在了他的睫毛上。
温热的泪水将脸颊上的风雪都烫化了,他无声地哭着,可喉咙里的哽咽越来越清晰。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真的找不到她,他以为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如果真的想他,那为什么可以毫不迟疑地离开,为什么。
他有点喘不上来气,只得张口呼吸,可冰冷的寒风凛冽,刺骨,每一次的吞咽都在生生割着他的喉咙。
星瑜愣愣看着紧闭的门,不知道怎么了。
是生气离开了吗?
那她现在要怎么做。
是回家,还是在这等他回来。
塞缪尔哭了一会儿,快速又粗暴地用手背蹭掉自己脸上的泪。
然后微微仰头看天缓了好一会儿,等看不出什么端倪了才推开门进屋子。
他怕星瑜等着急了又离开。
果然,他刚推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星瑜,她似乎也准备拉门出去。
塞缪尔神色变了,语气冷冰冰的。
“你要去哪?”
“回家啊,现在很晚了,我想回家睡觉。”
星瑜很淡定说着,目光落在他脸上,却不由得拧了拧眉。
“你脸好红啊,你去哪里了,别告诉我你就在外面吹冷风啊,怎么做这种蠢事啊,不冷吗?”
说着,星瑜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
可是塞缪尔却轻易躲开了她的触碰,声线毫无起伏。
“回家,你以为你还有自由吗?”
“啊?什么意思?”
“我说了我会狠狠报复回来的,你只能留在我身边,被囚禁,被折磨,你别想重获自由了,这是你违背誓言的代价。”
星瑜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惊惧,反而眼睛亮亮的,似是好奇他到底会怎么做。
“那我还有饭吃吗?有床睡吗?”
塞缪尔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他早就设想过她很多的反应。
惧怕、厌恶、讥讽。
他知道她是最爱自由的飞鸟,不可能甘愿被囚养的。
可这些反应都没有,她的好奇和雀跃让他有点茫然失措,但很快他又恢复镇定了。
“有这些你就心甘情愿被囚禁了吗?”
星瑜摇了摇头。
“不。”
塞缪尔脸色很难看,呼吸沉沉,漂亮的唇因为被冻到了而发着白。
他呼吸颤了下,平静说道。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折磨你的,囚禁你的,现在,我就要带你回到神之塔顶,那是我为你准备的监牢。”
星瑜没生气,反而浅笑着点了点头。
“行啊,我想看看监牢是什么样子的。”
“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后悔也没用。”
“嗯好。”,星瑜伸出手要抱他。
塞缪尔拦腰抱起星瑜,下一秒,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只剩下飘落的一根黑色羽毛。
塞缪尔所说的神之塔顶是离星瑜所在的小镇很远很远的地方。
几乎隔了整个西大陆。
在一个裂谷的边缘,那里有一个被结界笼罩的领域,住着黑暗神的最忠诚的信徒,领域的最里面有一座很高很高的塔。
无人能靠近那里。
除了黑暗神,谁靠近那里都会被荆棘刺穿心脏。
深蓝色的夜晚星月弥漫,但是神之塔顶的风却无比狰狞,像是要撕裂一切,连头顶的星星都好像被吹晃了一样。
星瑜赤着脚踩在软软的地毯上,她白皙的脚腕上束了一圈叮铃作响的黑玉脚环,走得时候发出悦耳清脆的玉器交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