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诏说了好几声对不起,从洗手间出来时,发现大家都在车间门口等着他,许柏延也看向了他,徐明诏连忙把头低下。
心脏的热流平静了下来,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让他不禁怀疑刚刚那场身体的剧变是不是他的幻觉。
然而第二天,这种症状又出现了,徐明诏敲着键盘的手在发抖,视线随着热流的升起又开始模糊了起来。
“徐总,这是您要的资料。”女同事把一沓厚厚的资料放在他桌子上。
徐明诏把头埋得低低的,嗯嗯了两声。
女同事一走,他随手拿起一个文件夹遮住自己的脸冲到洗手间。
在马桶上坐了几分钟,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镜头里毫无疑问是一位二十七八的青年,郁白的脸,小巧的鼻尖,窄瘦的下巴,依稀还能看出周明明的影子。
徐明诏对这个时期的自己特别陌生,因为明明是年轻的躯体,看上去却比老去的躯体还要瘦弱。
而且他也想不起二十七八岁的自己究竟渡过了一段怎样的人生,记忆中的空白似乎就是停留在这个年龄段。
洗手间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徐明诏不好打电话也不好出去,他在微信发信息给江教授,向江教授说明了自己身体的异常变化。
等了十几分钟还没回复,徐明诏干脆直接发信息给彭经理说自己要请假,想着亲自先去研究所一趟找江教授。
得到彭经理的同意回复后,他抽了几张纸巾捂住脸从洗手间里出来,在过道上才走了几步,四周开始天旋地转了起来,他手撑着墙,突然眼前阵阵发黑,他一个没忍住,整个身躯直直倒下,嘭地发出很大一声。
随后他听到有人跑过来,朝他喊:“喂!你没事吧!”
这道声音他认得,是彭经理的声音。
他用尽全力撑开眼皮,上方两道模糊的人影,其中一道人影蹲了下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打量他。
意识到会是谁,徐明诏试图卷起身躯来,把脸朝向墙边,同时在心里恐慌地喊:不要,不要!不要看我现在的样子。
可他却一丝力气也没有,最后丧失意识之前,一只大手轻轻抚摸他的额边,动作轻柔万分。
许柏延低声说了句:“你长大了。”
正要打急救电话的彭经理一愣,“许总,您认识他吗?”
许柏延把地上的人抱了起来,“我送他去医院。”
“啊?那下午的剪彩活动?”
“推了。”
“那怎么行,让您的助理送吧,都和主办方沟通好了,您不出席不行啊。”
许柏延的脚步很快很急,彭经理完全跟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柏延抱着人离开。
嗡嗡嗡——
怀里的人裤袋的手机响了,许柏延把人塞进车后座,摸出手机点了接听。
“喂,徐先生,请您马上到研究所里!”电话里是个清脆的女声,语气很焦急。
许柏延拿着手机,争分夺秒地坐上驾驶位把车开出去,“他人晕过去了,麻烦告诉我研究所的地址。”
车子在路上飞驰,后座的人不舒服地轻嘤喘气,透过后视镜,清俊白净的青年,眉眼如画,脸上红晕遍布,额间冒起的汗珠沿着下颌在脖间画出一道暧昧的水迹,而再往下……
滴滴滴滴!!!!
尖利刺耳的鸣笛声骤然响起,许柏延猛地打方向盘刹住车停在路边,大货车呼啸擦着车身而过,依稀还能听到司机的骂声:“妈的!臭sb开车没长眼啊,找死别往老子车里撞啊!!”
许柏延剧烈地呼吸了几下,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颤抖,他迅速扭头确认车后座的人的情况。
青年的呼吸声稳定了不少,五官相较三年前长开了不少,但许柏延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青年是谁,在他盯着青年的脸发愣的时候,青年的面容在某一时刻瞬秒之内像褪了色一样,换上一张皱纹横生、松弛沧桑的脸。
许柏延脸色一僵,转回头,把车重新开了出去。
徐明诏醒来睁开眼,头顶的灯光明亮得刺眼,他抬手遮了遮。
“醒了?”手被人轻轻握住了,徐明诏顿时清醒了不少,他转过头,眨巴了一下眼,看清了坐在床边的人竟然是许柏延。
他慌忙抽回手,扭过脸躲避许柏延的目光。
“徐叔,好点了吗?”许柏延说。
徐明诏心头一颤,双手抓着纯白被单,沉默以对。
这时江教授发现徐明诏醒了,走过来说:“那个药你不能吃了。”
“为什么?”徐明诏从床上坐起来,看向江教授,愣愣发问。
江教授沉着一张脸向他解释:“加大剂量后,副作用太大了,导致你白天也出现了骤变年轻的情况。”
听到这,徐明诏脸色有些发白问:“不能吃药,那我的病是没法治了吗?”
江教授顿时沉默,徐明诏不由得无措起来,他的病不能不治。
过了会儿,江教授说:“给我点时间,我再想想其他治疗方法。”
江教授一走,整间病房只剩他和许柏延,徐明诏顿时觉得胸腔窒息得难受。
眼皮轻轻抬起,目光与许柏延的视线撞到了一起,他瞬间头皮发麻。
“治疗了三年,怎么还没好。”许柏延突然开口说。
徐明诏没应他。
“徐叔,你在逃避我吗?你在怕什么,怕我吗?”许柏延又问。
徐明诏不得已抬头面对他。
看到了徐明诏那张年轻的脸,许柏延脸上的表情怔然了一下。
“我们早结束了。”徐明诏提醒他。
“是啊,早结束了。”许柏延接着他的话说,“但我把你当作叔叔来关心,不行吗?”
徐明诏的神情出现一丝迷茫。
想了想,他觉得荒唐,看向许柏延说:“我们怎么还能……”
“可以的。”许柏延不可理喻地说,蛮横地再强调一遍,“我说可以的。”
徐明诏瞬间觉得有点败给他了,“那你先回去吧。”
许柏延依然坐着不动。
徐明诏端起长辈的架子,“叔叔的话,你不听吗?”
许柏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