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巧云，此事可能会让朱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如实告诉我，否则我们都得死。”
“这、这么严重吗？”李夫人目光又含了泪，刚要说，忽然被朱夫人捂了嘴。
“隔墙有耳，写出来。”
朱夫人指指桌上的茶水，和干净的桌面。
李夫人不敢耽搁，迅速写下【高利贷】【占坟地】【租水契】几个词汇。
朱夫人猛地攥紧茶杯，指节绷的发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高利贷”三个字，压着声音，充满怒火：“我不是告诉你们，别碰这个？不听？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就凭你们的脑子，做这些事？”
李夫人低着头，不敢看朱夫人：“是立仁带来的朋友教的，说这样能赚大钱，老爷试了试，真的有用，然后就、就……”
朱夫人气的心慌手抖，“做就做了，为何不说？！这后面两个是什么，怎么回事？”
李夫人想写，但写的太慢，最后直接对着朱夫人的耳朵轻语，声音小到偶尔朱夫人也会听不清。
占坟地是两年前的，那片地一直都没被登记成坟地，朱老爷贿赂官吏看到了——原本只是看上等田的归属，打算借贷去抢上等田地。
意外发现坟地无主，所以才借口开垦荒地购买，让那些人的祖坟建在朱家的地皮上，好借此收租。
这件事是合法的，要赖只能赖十几年前的书吏不好好勘察，把人家祖坟写成绝户田。他们也就是不道德而已，收据啥的都有。
租水契是一年前的，没挣多少钱，而且也真的做了点事，那里的人也都签了契约，有公章，合法不合理。
但只要合法就够了。
只有高利贷一事会成为他们朱家露在外面的马脚，是朱家唯一的弱点。
朱夫人指尖点着茶水，在桌上写：“账本，借贷人，借条等？”
李夫人要写，犹豫了一下，还是换成耳语：“借贷人都死了，我们没借多少家，保证没有活口。”
她仍然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声音轻而细，仿佛那些人命只是餐桌上的几道甜点，与她毫无关联。
“保人是里长，咱们的人，不怕。借条都在地底埋着，那些完成还款的全烧了，一点印记也没留下，只有一些正在借贷的借条。”
“账本藏着了，姐姐要看吗？”
朱夫人点头：“拿来。”
“我们一起去！”李夫人立刻起身，胡乱用袖子擦掉桌上的水痕，拉着朱夫人出门，飞奔到朱夫人的小院，那个启用不久的膳房。
膳房一片黑暗，只有月光照射着，李夫人提着灯笼，月光照射的灶台一角，颜色略有不同，她仔细分辨着，将灯笼放在一旁，拔下簪子，小心的撬开边缘。
“咦？”李夫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朱夫人正看着周围，皱起眉问：“怎么了？”
“没，只是好轻易的就打……”李夫人话语一顿。
打开后的暗格空空如也，没有账册的痕迹。
她脸色一白，浑身冰冷，立刻用簪子撬其他砖块的边边角角，但都毫无作用，毕竟只有这一块被做了暗格。
“姐姐……”李夫人声音小小的，带着恐惧，“账…那东西不见了。”
“或许，或许是老爷带走了。”李夫人颤抖着手将砖块放回去，又抖着把簪子插进发间，尖锐的簪头戳了好几次头皮，让她的脑袋和心一起发凉。
朱夫人面色冷峻，她可不会这样想，朱立德没事拿什么账册？定然是府内进“贼”，账册被带走了。
到了谁的手上？
她脑中莫名闪过那麻衣粗布的少女。但是那人怎么会有能力拿到账册？
还是岳三星？岳三星拿走了吗？要用这种东西威胁朱家？
她一把扯起李夫人，把她拽到房里，声音压的极低：“账册上怎么写的？”
李夫人神色惊慌，回忆着，眼神忽的一亮，倒水在桌上写：借款人、时间、借款数、该还的钱、实际利率以及实际归还的钱财。
但其中又有一些分明，李夫人想着姐姐不明白，再擦擦水痕，重写了一份例子。
“郭梁，佑安三年一月借三两，还三两三分。六六。实：一男、一女，田三。”
指的是，借款人郭梁，佑安三年一月份借款三两，还三两三分，这是利率，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但借贷人不知道，这是日利率，每日增长。
六六，指的是六单六复，也就是利息计算方式，六个月以单利计算，再六个月复利，这是他们朱家独有的暗话，没多少人懂。
实还的只记录人与田，还的银两并不重要，不入府银，全都直接花掉了。
每家每户的实际利率都不同，朱老爷都是看过人家底的实际情况之后再计算，要刚刚好让他们还到只差一点银钱，规避他们报官的风险，再卖身为奴几个月，期间杀人灭口，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朱夫人暂且放了心，只有话语不明的账本，可无法定罪，更何况上面明确写着的还钱部分，利率是实打实的低。
而且账本上并无时间，若是问起为何还那么多，就说时间过长。
“确定都死了？”朱夫人低声问。
李夫人点点头：“真的，保证，反正全都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这就够了，区区一个写着利率1%的账册，没有日、月、年利率区分，没有证人，定不了罪。
只是担心他们会找到些其他证据。
朱夫人立刻问：“那些借条呢，都放在哪？”
李夫人正要说，朱夫人又制止：“不，算了，最近别动它，府中定有别人的眼线，等有机会直接一把火烧了。”
朱夫人稍稍冷静下来，对方既然拿到了账册，说不定也拿到了借条，现在她不能赌。
若是此刻去看借条位置，极有可能让原本找不到借条的对方找到，然后置朱家于不利之地。
但也要考虑他们已经得到借条的结果——被发现借高利贷。
高利贷不抄家，但会收走所有财产，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