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嘉朗闻言,眉宇间没什么情绪,只是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审视。
然后,他松开了那只一直捏着她下巴的手。
力道撤去,苏慕春下巴上却还能感受到残留的强硬触感。
“是他自行了断的。”丁嘉朗的声音平静无波,似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轻描淡写的一句,闷得她呼吸一窒。
夜晚的热风四面八方而来,带着那点恐惧也一起蒸腾起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问,再问下去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可她控制不住想要确认某种可怕猜想的冲动。
“是丁生…你,”她咬了咬唇,声音低下去,“是你威胁他这么做的吗?”
丁嘉朗听到这话,嘴角勾了一下,那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冰冷的不屑。
金丝边眼镜后面,那双眼睛里结着一层寒冰。
“苏小姐,”
他忽然改了称呼,距离骤然拉开。
“我再说一遍,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微微歪了歪头,一个很微妙的动作,却极致压迫。
牵着她的手此刻也彻底从她身侧挪开。
“所以,”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看似情人间的私密耳语,字字却都淬着寒意,“你怕我?”
领教过他的强势,她只能主动迎上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张嘴:“我…不知道。”
丁嘉朗收回目光,“回去吧。”
他的语气并不重,却让她手脚骤凉。
她意识到,自己越了界。
上位者,从来不需要对任何人作出解释。
回唐楼的楼道口,不过短短十几步的距离。
苏慕春却觉得像是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
一路死寂。
丁嘉朗在车旁停下。
她则继续朝着那黑黢黢的楼道口走去。
就在她抬脚要踏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她终究没忍住,回头。
路灯昏黄的光线下,车门“砰”地一声沉闷关合。
后座车窗开着。
可丁嘉朗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她。
引擎发动,车灯划破黑暗,绝情而去。
她慢慢地…慢慢地回过身,背对着那条车影消失的空寂街道。
下一秒,眼泪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水泥台阶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心像是被人生生挖掉了一块,痛得她无法呼吸,只能难受地蹲下来。
*
宽大的岛台上,苏慕春低头翻阅着麦家俊的作品。
她一页页地核对作品数量和背景资料,确保没有任何问题。
左手上方递来一杯咖啡。
“谢谢。”苏慕春单手接过麦家俊递来的咖啡,头也不抬。
抿了一口咖啡后,她从包里抽出一叠文件,递到麦家俊面前。
“麦先生,这是版权协议和展览授权的法律文件,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签个字就行。”
然而,没有回应。
她疑惑地抬起头,见麦家俊双手撑在岛台上,好整以暇盯着她看。
“怎么了?”苏慕春不解他的沉默。
他调侃:“Alicia,你没有上次漂亮了,眼睛红肿,眼下发青。”
“跟我工作压力这么大?”麦家俊继续打趣。
“是啊,”苏慕春撇撇嘴,“这个cASE难度好大的。”
麦家俊学她夸张的语气:“哇,这么辛苦啊,不如晚上留下来吃饭,我煮顿好吃的补偿你啊。”
有人烧晚饭给她吃?
她居然觉得这提议不错,毕竟陈嫂不在,她回家也只能食公仔面。
“oK!”她微微一笑,应允下来。
于是,一方宽敞的岛台被分成两半。
一边是埋首看资料的苏慕春,而另一边则是认真洗切的麦家俊。
被他的娴熟的刀工引住目光,苏慕春忍不住问:“你经常做饭吗?”
麦家俊专注着手中的食材,切到最后一刀才回:“出国那几年都是自己做饭吃,有钱之后就很少自己动手了。”
她点点头,又把注意力转回面前的一堆文件上。
两人共享同一个空间,各自忙碌又互不打扰,自然流淌出的默契让她原本阴郁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
餐桌上,白汁牛脷焗意粉,香烧t骨扒,沙律配黑醋。
麦家俊目光扫过桌面,“就差一样。”
苏慕春不明所以,“差什么?”
麦家俊没直接回答,长臂一伸,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走,带你去开开眼界。”
他推着她的肩膀,朝着地下室楼梯口走去。
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阴冷的空气让苏慕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眼前骤然开阔,她惊得微微张开了嘴。
这哪里是地下室,分明是一个规整得如同博物馆般的私人酒窖!
一排排深色的实木酒架依墙而立,从地面一直延伸到近乎触顶的高度。
上面整齐地斜放着酒瓶,昏黄的射灯打在那些深色玻璃瓶身上,映出波尔多红、勃艮第、香槟等各种标签。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淀了时光的奢华气息。
苏慕春伸出手,小心拂过一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拉菲古堡,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确定这不是梦。
她转过身,看向倚在门边的麦家俊。
“麦先生,你居然还是个藏酒家啊!”
麦家俊双手插在裤袋里,下巴微扬,享受着她的惊叹,“去选瓶酒。”
苏慕春摇摇头:“我不懂酒,你选吧。”
麦家俊也不推辞,目光在酒架上快速扫过,最终停留在一支勃艮第红酒上。
他上前两步,熟练地抽出酒瓶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应该会喜欢。”
海马刀启开瓶塞,随着“啵”一声轻响,浓郁复杂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麦家俊率先举起高脚杯:“我们的Alicia真是辛苦了。”
苏慕春也举起酒杯,与他的杯子轻轻一碰。
她浅浅地抿了一小口,让那醇厚的液体在舌尖缓缓铺开。
很快,她眼睛一亮,抬眸看向麦家俊,不由赞叹道:“好顺滑,黑醋栗和樱桃的香味很浓郁。”
“这酒,确实好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