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直在飞云马场玩到下午才准备回城。
在马场门口与杜明徽等人告别,谢梧和谢奕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马车上,谢奕趴在车窗边欣赏道路两旁,六月心满意足地吃着马车里的小零食,谢梧靠着马车闭目养神。
谢奕探头看向策马跟在一旁的秋溟,回头小心翼翼地瞥了谢梧一眼,见她像是睡着了才压低了声音朝外面道:“喂!喂!”
秋溟低头瞥了他一眼,谢奕小声道:“你跟我大哥,谁更厉害?”
“不知道。”秋溟道。
谢奕有些不满,“怎么能不知道呢?难道你打不过我大哥?”秋溟不想理他,继续策马赶路。
谢奕道:“秋溟,我拜你为师,你教我武功怎么样?”
“……”秋溟想说,谢家这个三公子,脑子莫不是真的有点问题吧?
沉吟了片刻,他才委婉地拒绝,“英国公府的武功,也很厉害。”英国公府是以武勋立家,历代英国公当然不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其中也包括英国公谢胤本人。
这些日子下来,秋溟也不确定谢胤的武功到底如何。
“怎么可能?”谢奕撇撇嘴道:“你都不知道我们英国公府都练些什么?我小时候公府的教头只会让我站桩,负重,跑步,打拳,无聊死了。”
秋溟道:“不然学什么?”新入门的孩子不学这些学什么?飞花摘叶?一剑断江?
谢奕嘿嘿一笑道:“那天在官道上,你跟坏人打架的时候,那剑法……能不能教我?”
秋溟淡淡道:“可以。”
“真的?”谢奕眼睛一亮,只听秋溟道:“我六岁开始练剑,到现在练了十七年。其中前三年,每天除了学习基础剑术,还需要练习挥剑三千次。你若能坚持三年,我便传你我的剑法。”
“啊?”谢奕惊讶地张大了嘴,“三年?能不能快点?”
秋溟瞥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可以,每日练习一万次,一年可入门。放心,我门中有专门的伤药,保证你每天都可以按时起来练剑。”
谢奕顿时萎靡不振了,一天一万次……那得多长时间?人会废掉吧?
“秋溟,别逗他了。”原本还在闭目养神的谢梧突然轻笑了一声,开口道。
谢奕回过头去看她,“他骗我?”
谢梧淡淡道:“他没骗你,他六岁练剑你现在几岁了?想练成他现在这样,就算你肯跟他一样努力,没有二十年也是不可能的。你若真想学武,还不如去找大哥,谢家的武功更适合你。”
谢奕撇撇嘴道:“谢家的武功一点意思都没有,打打普通人还差不多。”他从没见大哥和高手打过,最多也就是府中护卫和军中的同僚。
谢梧道:“谢家的功夫是从战场上练出来的,那些号称精妙绝伦的武功,从创立之初到现在,杀的人也没有谢家一年杀得多。论杀人,没有什么武功比谢家的更厉害了。”
谢奕不信,“你又没见过谢家的武功!另外,我也不想杀人啊。”
“不信就算了。”谢梧道:“以你这个年纪,再想学本来也有些晚了。”
谢奕难得地沉默下来,他从前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他出身高贵,又有父兄在前面撑着,还有母亲留下的大笔遗产,这辈子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锦衣玉食到死。
从前除了大哥总是骂他不成器,英国公府谁不顺着他捧着他?
这些年大哥也不在京城,就更没人管束他了。但这段时间谢梧总是嘲讽他,轻视他,最初他自然是生气的,但渐渐却又觉得有些羞愧。
可能是他确实没出息,大姐姐才不喜欢他的吧?
都是弟弟,他不仅比不上杜明珂杜明玦兄弟俩,甚至连二哥都不如。如果二哥才是大哥和大姐姐的亲弟弟,他们肯定会很高兴的吧?
谢梧将他沮丧的神色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开口去劝慰。
“小姐,前面路口堵了。”外面秋溟突然开口道。
谢梧有些诧异地挑眉,这年头还会堵车?
从窗口探出头看过去,果然看到前方有不少马车堵在了路上。她们走的这一段并不是官道,即便为了方便这些权贵们来往仔细修缮过,路面也并不算宽阔。前面正好是一处路口,不知出了什么事才让让这么多车马堵在了路上。
“去问问怎么回事。”
秋溟下马往前面而去,半刻钟后才回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地道:“小姐,前面那条路口是通往镜月湖的,听说……那边死了不少人。”
这话一出,原本还蔫头耷脑的谢奕立刻精神了,问道:“出了什么事?”
秋溟道:“听说镜月湖上两艘画舫被人炸沉了,还起了火,这会儿湖面上的火还没灭。”
湖面?
谢梧问道:“火油?”
秋溟点头道:“十之八九,事情出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镜月湖那边在往外面送伤员,城里的人闻讯也在往镜月湖赶,还有飞云马场回城的人,都挤到一处了。”
京城附近城西的风景最好,除了占地辽阔的飞云马场,还有就是京郊最大的也最美的镜月湖。据说当初皇室险些将这块地圈了建园子,后来不知为什么放弃了,但镜月湖附近却有几座皇庄和宗室王公的别院。
“官兵封了前面的路,一时半会儿只怕走不了了。”秋溟道:“小姐若是急着回城,我们可以先骑马绕路。”回京的路还有两条,但都是林间田野小路,不好走马车。
谢梧思索了片刻,道:“二弟也在镜月湖吧?”
谢奕这才想起来,有些担心地道:“二哥不会出什么事吧?”
谢梧起身道:“去看看。”
马车走不了,几人便只得下马步行了。前面路口果然拥挤喧闹,比起外城最嘈杂的闹市口也不遑多让。
几个嚣张惯了的纨绔公子闹着要回城,被刚刚闻讯赶来的锦衣卫拿刀架在了脖子上才消停。
只见一辆辆马车从另一条路上出来,马车里隐隐传来痛苦的哀嚎声。
谢梧透过一辆马车摇晃时掀起的车帘,看到里面躺着的男子被火烧了半边身子,烧毁的衣服和皮肉贴在一处,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痛苦地哀嚎着,身边的人却手足无措,连碰也不敢碰他一下。
马车很快过去了,后面又有马车跟了上来,里面同样是受了伤的人。
这些还都是伤得不算重的,可以自己回城去找大夫。只怕还有伤得更重或者干脆就已经死了的,都还没来得及送出来呢。
“干什么的?”见她们想往里走,立刻就有锦衣卫绮缇上前拦路。
“我二哥去参加牡丹会了,我们要去找他!”谢奕着急地道。
那锦衣卫绮缇打量了四人一眼,问道:“你们是哪家的?”
谢梧拿出谢胤给她的英国公府腰牌道:“英国公府。”
锦衣卫绮缇仔细看了看,才侧身放行道:“牡丹会就在镜月湖边的牡丹园,两位进去往东走。”
“多谢。”谢梧道。
跟他们一样的人不少,全都神色惊慌甚至担心到悲泣出声,跌跌撞撞地往镜月湖的方向赶去。
镜月湖离路口不过两三里路,走得快些片刻间便在眼前了。只是此时没有人再有心情欣赏眼前如画美景,越是靠近镜月湖周围行色匆匆的人就越多。
湖面上的火果然还没有灭掉,火油燃烧后腾起黑色的浓烟,刺鼻的味道远远地就能闻到。湖心上还有一座华丽的三层画舫正在熊熊燃烧,已经有半边倾斜进了水里。
谢奕望着眼前混乱的场景,一时茫然道:“这……这要怎么找?”
谢梧道:“先去牡丹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