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人汪士秀,一身腱子肉仿佛自带小马达,能举百斤石臼,不是为了舂米,纯属为了证明自己比隔壁老王力气大那么一点点。
他爹跟他在蹴鞠这事儿上,堪称“上阵父子兵,专坑守门员”组合。
可惜他爹命不太好,四十来岁过钱塘江,据说一个猛子扎下去,就跟龙王爷拜了把子,再也没上来。
“尸骨无存呐。”
乡亲们扼腕叹息,顺便把老汪的蹴鞠秘籍在脑子里过了三遍。
一晃八九年,岁月是把杀猪刀,但对汪士秀这种猛男来说,顶多是把指甲刀。
他溜达到湖南地界,夜黑风高,洞庭湖上波光粼粼,是个搞事情的好夜晚。
汪士秀把船那么一抛锚,准备跟周公搓两把麻将。
月亮贼亮,跟个探照灯似的。
湖中心“咕嘟咕嘟”冒出五个人影,跟下饺子似的,稳稳当当站在水面上,还铺开了席子。
汪士秀揉了揉眼,寻思这年头水上漂的业务都这么卷了吗。
三个货大咧咧入席,一个穿得跟个熟透的芒果似的,黄灿灿的。
旁边俩是白衣cp,估计刚参加完什么“白衣魅影”粉丝见面会。
边上还戳着一个小厮,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迷茫。
一个老头儿则在旁边忙前忙后,端茶倒水,姿势很是熟练。
汪士秀瞅着那老头儿,总觉得那腰间盘突出的弧度,有点眼熟。
“嘿,这老哥们儿,怎么跟我那短命老爹一个造型。”
他心里嘀咕。
“不过声音不对,我爹那破锣嗓子,方圆十里鸡犬不宁,这老头儿细声细气的。”
二更天都快敲烂了,席上那几位估计是酒足饭饱,闲得蛋疼。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黄衣大哥提议。
“踢球助兴如何。”
小厮一溜烟儿,从水底下摸出个球。
那球晶莹剔透,里面晃荡着水银般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八成是哪个龙王的珍藏版玻璃尿泡。
球被一脚丫子踹上天,足有一丈多高,光芒四射,晃瞎了汪士秀的钛合金狗眼。
好巧不巧,那球跟长了眼睛似的,“咻”一下落进了汪士秀的船里。
汪士秀何许人也。
蹴鞠基因刻在骨子里的男人。
他脚下一痒,体内的洪荒之力瞬间爆发。
“看我一脚世界波。”
“嘭。”
只听一声闷响,那水银球仿佛被他这惊天动地的一脚给踹……破了。
光芒“唰”地一下,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哦不,是彗星,一头扎进水里,没影了。
水席上的三位爷当场石化,随即勃然大怒。
“我靠。”
“谁tm把老子的限量版鱼鳔给干碎了。”
黄衣大哥指着汪士秀的船,气得浑身发抖。
“给老子把他抓过来。”
“老家伙,还有你个小的,上。”
那老翁和小厮苦着脸,磨磨蹭蹭地朝汪士秀的船划过来。
汪士秀也不是吃素的,抄起船上的杀鱼刀,往船头一站,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尽管对方只有俩,还一老一少。
老翁划到近前,借着月光,两人一对眼。
“爹。”
汪士秀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甲板上了。
老翁也是一愣。
“……儿啊。”
“你不是喂鱼了吗。”
“你小子劲儿还是这么冲,一脚就干废一个宝贝。”
父子相认,场面一度十分感人,如果忽略旁边虎视眈眈的鱼精的话。
说时迟那时快,船帮一沉,三个黑脸壮汉,跟刚从煤窑里下班似的,恶狠狠地跳上船。
二话不说,他们架起汪老爹就要往水里拖。
“呔。”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哦不,月黑风高,你们几个丑八怪,想对我爹动手动脚。”
汪士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抡起杀鱼刀,也不管什么刀法了,就是一顿疯狗十八劈。
噗嗤。
黄衣大哥,哦不,现在是黄衣独臂大哥了,他一条胳膊带着血花飞了出去。
另一个白衣倒霉蛋,被汪士秀一刀透心凉,直接嗝屁,沉湖底喂王八去了。
剩下那个白衣的和独臂黄,一看这小子开挂了,顿时怂了,连滚带爬跳回水里。
水面突然裂开一个巨口,黑洞洞的,仿佛要吞噬天地。
浪头卷起三尺高,小船跟风中落叶似的,眼看就要散架。
汪士秀急中生智,想起船上还放着两个百来斤的石鼓,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儿的船老大用来压舱的。
他运足力气,抱起一个石鼓。
“去你的吧。”
“咚”一声,石鼓被扔进了巨口。
风浪小了点。
“再来一个。”
汪士秀又扔进去一个。
那巨口似乎砸吧砸吧嘴,打了个饱嗝,然后不情不愿地合上了。
风平浪静,月朗星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汪老爹拍了拍身上的水道。
“儿啊,爹当年没死成。”
“为啥啊。”
“因为爹蹴鞠踢得好,那帮鱼精缺个教练兼主力前锋,就把我留下了。”
“合着那仨是鱼精啊。”
“可不是嘛,你踢爆的那个,是它们祖传三代的宝贝鱼脬。”
汪士秀嘴角抽了抽,感觉这世界真奇妙。
父子俩死里逃生,喜极而泣,连夜开船回家,生怕那鱼精再找个裁判吹黑哨。
第二天,汪士秀打扫船板,发现一个四五尺长的玩意儿。
油光水滑,还带着鳞片。
正是昨晚那黄衣鱼精的断臂——一条巨大的鱼鳍。
“嘿。”
汪士秀拎起来比划了一下。
“这玩意儿,晒干了当搓衣板,肯定带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