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青州道台陈公宝钥,祖籍福建,听这名字就知道,家里人盼着他掌握金钥匙呢。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陈大人正一个人对着空气练习“领导的凝视”,试图找出一种既威严又不失亲和力的眼神。
突然,门帘子跟装了自动感应似的,“哗啦”一下被人掀开了。
一个小姐姐款款走入,自带柔光滤镜,穿着那种袖子长得能拖地的古装剧同款宫装,漂亮得不像真人,倒像是p图软件走出来的。
小姐姐嘴角挂着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的标准微笑。
“大人,夜深人静,一个人思考人生不寂寞呀?”
陈公宝钥吓得差点把刚练好的“领导凝视”给瞪成了斗鸡眼。
“你…你…你是人是鬼还是客服?”
小姐姐掩嘴轻笑,声音跟玉珠子掉盘子里似的,就是有点凉飕飕。
“嘻嘻,奴家就住隔壁老王…啊呸,西边邻居家啦。”
陈公心里的小雷达“哔哔”作响:这方圆十里就我一个活人邻居,西边那疙瘩不是乱葬岗吗?
但他瞅着小姐姐那颜值,堪比开了十级美颜,加上谈吐间那股子文化人的酸腐…哦不,风雅劲儿,心里的警报器暂时选择了静音。
“咳咳,原来是邻居,快请坐请坐,鄙人这厢有礼了。”
他搓着手,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帅气的笑容,把人往屋里让。
一番尬聊,从天气聊到今天的油价,陈公觉得跟这小姐姐挺投缘,主要是脸投缘。
脑子一热,伸手就把人家揽到了怀里,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八百遍。
小姐姐象征性地扭捏了一下,也没真用力推开,两人就这么水到渠成地进行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友谊交流。
事后,小姐姐自我介绍叫林四娘,还表示:“咱俩以后就是好姐妹…不对,好伴侣了,我的事儿你就甭瞎打听了哈,问就是爱情。”
从此,林四娘成了夜间专访VIp客户,每晚准时打卡。
鸡一叫,她就跟通勤打卡似的准时消失,比闹钟还准。
两人经常关起门来搞点小情调,比如喝喝小酒,对对诗(主要是陈公单方面输出)。
陈公听说林四娘还会唱歌,就起哄让她来一段。
“来嘛来嘛,随便唱唱,就当给生活加点bGm。”
林四娘一开始还挺矜持:“哎呀,人家五音不全啦。”
架不住陈公软磨硬泡,只好清了清嗓子,眉头一锁,兰花指一翘,开始唱那种伊凉调调的悲情歌曲。
那声音,怎么说呢,哀怨是真哀怨,婉转也是真婉转,就是调子有点飘,听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报警。
一曲唱罢,林四娘自己先哭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掉。
陈公看得心都碎了…一半吧,另一半在琢磨这调子是不是有点跑偏。
“哎呀,好好的唱什么亡国之音嘛,多不吉利,来首《好运来》?”
林四娘擦擦眼泪,幽幽地说:“音乐就是情绪的垃圾桶嘛,倒出来舒服,管它好听不好听呢。”
这话没毛病。
时间一长,陈公家里的仆人、老妈子什么的,都偷偷趴门缝听过林四娘的“午夜KtV”。
结果无一例外,听完都哭得稀里哗啦,主要是被那悲伤的氛围(加上可能有点跑调的魔音)给感染了。
陈夫人,也就是陈公宝钥的正牌老婆,终于坐不住了。
她瞅着林四娘那张过分精致、不像阳间出品的脸蛋,心里直犯嘀咕:这女的要么是狐狸精变的,要么就是从坟头爬出来的,反正不是什么正经来路的。
“我说当家的,你可长点心吧!那女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小心被她吸干了阳气!”
陈夫人苦口婆心,就差没把《防鬼防狐一百招》拍在陈公脸上了。
陈公哪里听得进去,摆摆手:“哎呀,你想多了,人家就是长得比较…复古,懂艺术的人都这样。”
陈夫人气得直翻白眼。
陈公被老婆念叨得烦了,也确实有点好奇,又一次旁敲侧击地问林四娘:“四娘啊,你老家到底哪儿的?给交个底呗,不然我老婆天天怀疑你是外星人。”
林四娘这次没打哈哈,脸上露出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忧伤表情,45度角仰望天花板。
“唉,不瞒你说,我其实…挂了,死了有十七年了。”
陈公:“……”
“我生前是衡王府里的一个宫女,后来遭了难,就…嗝屁了。”
林四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之所以找上你嘛,主要是看你这人虽然有点憨,但心眼不坏,还挺讲义气,就想找个伴儿唠唠嗑,没想害你,放心。”
陈公脑子里嗡嗡的,感觉世界观受到了亿点点冲击。
接着,林四娘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王府里的八卦秘闻,什么妃子争宠啦,太监对食啦,讲得那叫一个详细,跟开了上帝视角似的。
讲到王府最后怎么衰败、怎么被抄家的时候,她又开始哽咽,眼泪汪汪的。
陈公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更神奇的是,林四娘夜里经常不睡觉,爬起来盘腿打坐,嘴里念念有词,念的还是准提咒、金刚经什么的。
陈公好奇:“你一大半夜不睡觉,搞行为艺术呢?”
林四娘叹气:“唉,我这一辈子命苦,跟个炮灰似的,不多念念经,怎么攒人品投个好胎啊?下辈子争取当个富二代。”
两人除了交流感情,还经常一起点评诗词歌赋。
林四娘虽然自称宫女,但点评起来头头是道,眼光毒辣,就是死活不肯自己写一首给陈公。
“写诗多费脑细胞啊,我这鬼魂之躯,cpU不行。”
这种人鬼情未了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年。
三年呐,陈公都快习惯身边有个“鬼”蜜了。
这天晚上,林四娘突然一脸严肃,表情沉痛得像是股票跌停了。
“宝钥啊,姐妹我…要走了。”
陈公一愣:“走?去哪儿?隔壁乱葬岗信号不好了?”
“不是,”林四娘吸了吸鼻子,“冥王大大看我生前没干啥坏事,死后又天天坚持念经刷KpI,表现良好,特批我还阳…哦不,是投胎,去一户王姓人家。”
“所以,咱们这是…永别了。”
陈公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早就知道她是鬼,也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但真到了告别的时候,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
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他强忍着,挤出一个笑脸:“那…那得庆祝啊!必须摆酒,给你饯行!”
酒过三巡,林四娘又开始唱歌,还是那熟悉的悲伤调调,唱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唱到动情处,她自己哭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妆都快花了。
陈公看着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歌唱完了,林四娘情绪低落,站起身就要走。
“时候不早了,我得去地府报到了,迟到要扣功德的。”
陈公一把拉住她:“再…再待会儿呗。”
两人就这么默默坐着,直到远处传来了第一声鸡叫。
林四娘猛地站起来:“不行了不行了,真得走了,再不走要错过投胎的班车了!”
她走到桌前,拿起笔,刷刷点点写了些什么。
“喏,你之前不是老想要我写的诗吗?给你,算是临别赠礼。”
她把写好的纸塞给陈公。
“记住,这诗别给外人看啊,版权归我。”
说完,她提起裙摆,对着陈公挥了挥手,用袖子掩着脸,转身就往外走。
陈公赶紧追出去送她。
刚跨出门槛,一阵阴风吹过,林四娘的身影就跟信号不好似的,闪了两下,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陈公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心里怅然若失,好像刚刚做了一场三年的梦。
他低头,展开手里的纸。
只见上面用娟秀端正的字体写着一首诗,字里行间都是对过去的回忆,对故国的思念,还有对命运的吐槽和一点点小确丧。
陈公小心翼翼地把诗收好,藏了起来,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