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老爹带着人前脚刚走,谷卫盈便来到了杨家大门前。
只是双方行走的路径不同,所以路上没有碰过面。
这一路小跑,谷卫盈连呼哧带喘,猛然停下还喘不匀气。
站在大门前,缓了好半天,深吸一口气,这才调整好情绪,迈步走了进去。
杨德逸此时还有些愣神,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不知是在思索什么。眉头皱得很深,嘴角也向下撇,让人一看便知他情绪不佳。
听见脚步声,猛地抬起头,眼中尽是防备。见到来人是这小丫头,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不由好奇的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谷卫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满的撅嘴嘟囔道:“小舅舅让我来催你快点逃。”
这一路上,她左思右想都没弄明白,小舅舅让自己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逃?
闻言,杨德逸心情触动,情绪复杂。原本黯然的眼眸,却瞬间亮了起来。
心中犹如掀起惊涛骇浪,险些失态,泪洒当场。面上的表情都维持不住,眼角含泪,嘴角却微微上扬。这似哭似笑的表情,看起来有种扭曲的怪异,破坏了原本和谐的面容。
杨德逸定了定心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才重新戴上了伪装的假面。朝谷卫盈摆摆手,态度温和道:“好了,我知道,先前你姥爷他们来过,你回去吧。”
虽语气听起来没什么不对,可话中驱赶的意味却很明显。
激动的心情依旧没有平复,杨德逸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下意识的端起茶盏,凑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果然,前头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的好兄弟无关,只是长辈们背着他擅作主张而已。
复杂的情绪无以言表,说不上是欣慰?庆幸?还是感激!此刻他只想静静的独处,好好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
见他这副做派,谷卫盈气得浑身直哆嗦。手悬在空中指了许久,“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完整的一句。
自己费劲巴拉跑过来传话,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把自己撵走。不仅没有立刻行动起来,甚至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真是不会做人。
谷卫盈板着张小脸儿,气得杏眸圆瞪。阴阳怪气的讽刺道:
“你命格晦气,以后离我小舅舅远点,别影响到他。”
说完心中犹不解气,目光鄙夷的望着他,语气说不上是讥讽还是抱怨。提高音量大声斥责道:
“他现在受你牵连,被我姥爷打得头破血流,那脸白的都跟纸似的。你却能坐着无动于衷,竟然还有心思品茶。你这心是铁作的吗?”
说完似是还不解气,又小声嘟囔一句:“小舅舅真是多余救你这个白眼狼!”
杨德逸端茶的手颤了颤,瓷器与地面碰撞发出声响。那声音清脆悦耳,明亮、悠长,充满穿透力。一听便知瓷质细腻,价格不菲。
可惜,下一瞬茶盏便碎裂成渣,变得一文不值。
杨德逸失去一贯的从容淡定,神情瞬间焦急起来,急切的询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谷卫盈没好气的回怼:“慌什么?我出门前还能喘气,咋滴?没能咽气你很失望?”
杨德逸不想跟她斗嘴,压下心中的烦躁,迟疑着思索自己该不该去上门探望。
可又怕自己出现,会惹得长辈不快,心中烦闷无处宣泄。
对待谷卫盈的态度,不免变得差劲些许。许是因为迁怒,杨德逸大声指责道:
“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还不去找大夫,真是白瞎你小舅舅那么疼你!”
谷卫盈被他倒打一耙的态度,气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跳过去掐死他。
低头瞅了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无奈的打消了这个念头。面对一个身材健硕的成年男性,要是悄咪咪搞偷袭或许还行,只有脑子抽了才会选择面对面跟人硬刚。
谷卫盈心中打起了退堂鼓,继续待下去,只怕会把自己气个半死。
余光瞟见杨德逸下意识的抠着手指,知晓他此时情绪焦躁。
仔细打量他半晌,心中不免有些纳闷,满脑子的疑惑不解。
有些话憋在心中不吐不快,呛声质问道:“你莫不是对我小舅舅有什么逾矩的想法吧?怎么说起他总能牵动你的情绪?我警告你,可别对我小舅舅起什么龌龊心思,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
眸中涌出怀疑之色,说话的语气也不客气,尽显尖锐刻薄。
闻言,杨德逸嘴角抽了抽,对上小丫头眼中的质疑,脸更是黑得能滴出墨来。
真不知道这丫头的脑子,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思维如此跳跃,竟让他有些无言以对。
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你怎么会这般想?我自觉自己没有任何出格之处,不知是哪里做错惹得你如此怀疑?”
谷卫盈理直气壮道:“你待我小舅舅与常人明显不同,先是上赶着送钱,后又因他受伤大惊慌失措。这明显不对劲,要说你没有图谋,狗都不信。”
杨德逸险些被气笑了,这丫头说得有理有据,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若非他自己心里清楚内情,都有可能顺着这话被她带偏。
杨德逸无奈扶额,苦笑着解释道:“别瞎想,我跟你小舅舅是可以托付后背的生死之交,根本不可能牵扯到其他关系。”
“这辈子是当不成你的舅母。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尊称我一声小叔。”说罢,还笑着冲她挑挑眉,眼中尽是戏谑之色。
谷卫盈撇撇嘴,满脸不屑鄙夷。
心道:“果真是厚颜无耻,你娶我的时候可没把自己当长辈。”
虽心中这般想,却不能拿到明面上说,无奈只好转移话题,问起另一个疑惑。
“先前那人叫鬼公公?你们为什么杀他?”
杨德逸低沉着眉眼,情绪复杂,寻思着该如何岔开话题。探到谷卫盈眼中的好奇,先是故意恐吓道:“好奇心害死猫。”
见她丝毫没有退缩,仍旧锲而不舍的追问,只得无奈坦白:
“他是间谍,他卖国。不光如此,他还想拖我下水。”顿了顿,表情有些难看,低声自嘲道:“他还想把我献给鬼佬,让我去吹枕边风。”
说完,直视着谷卫盈的双眼,对上她眸中倒映着的自己,抬高音量质问道:
“他这不光是在践踏我的尊严,还是动摇我的信仰,侮辱我的人格。难道他不该死吗?”
杨德逸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他该死!自作孽,不可活!”
眸中尽是厌恶,继续恨声道:“他这种人活着就是在浪费粮食,还不如埋进地里当肥料。”
谷卫盈颤声提醒道:“其实你们可以选择报官,而不是私下动手。”
杨德逸轻蔑的自嘲一笑:“我是什么人?地主家的狗崽子,是黑五类。而且我还参与了他们的部分买卖,这是明文规定不允许的投机倒把,我去报官就是自投罗网,牺牲性命给人家增添政绩。”
眼神黑沉沉的,看起来似是要发飙的前兆。
谷卫盈像是被他极端的情绪吓到,侧身后退两步,神色慌张的避开他的视线。
杨德逸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怕继续下去会情绪失控,连忙催促谷卫盈离开。
“行了,这些都不是你这小孩儿该操心的事,赶紧回去吧,路上别忘了给你小舅舅找大夫。我还要出门去处理些事情,没功夫在这陪你胡闹。”
谷卫盈也不想多待,连忙借坡下驴。礼貌告辞之后,就火烧屁股似的跑了出去。
那慌乱的步伐,好似身后有恶鬼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