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应急灯在头顶滋滋闪烁，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林默的指尖还残留着全息终端自毁时的灼热触感，而苏雨晴的手腕在他掌心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冷。
\"数据损毁率97.8%......\"系统精灵的声音像是浸在水里，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这个数字。
苏雨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淡蓝色的液体。林默慌忙托住她的后背，却在接触的瞬间感到一阵细微的电流——那不是汗湿，而是她皮肤表面正在形成某种纳米级的晶体结构。
\"别碰我！\"苏雨晴猛地推开他，踉跄着撞向墙壁。她举起颤抖的双手，在昏暗灯光下，那些细小的晶体正沿着血管脉络蔓延，像冬日窗棂上的冰花。\"它们在......重组我的dNA序列。\"
林默的视网膜上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框，是系统残留模块强制启动的投影：「检测到宿主配偶体内纳米机器人启动终极协议——警告：这不是进化，是格式化」
\"终极协议？\"林默的声音在地下室产生诡异的回响。他想起岳母全息影像最后那句话——\"真核心早已融入女儿血液\"。
系统精灵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发现悖论陷阱！重复，发现悖论陷阱！七个错误系统的量子纠缠正在——」
话音戛然而止。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无数根针在颅内游走。他看见苏雨晴的瞳孔收缩成两道竖线，虹膜泛起金属光泽。
\"陈浩拿到的系统......\"她说话时嘴唇几乎不动，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是妈妈设计的诱饵。真正的系统需要七个错误版本相互吞噬才能激活。\"
天花板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林默本能地护住苏雨晴，看着通风管盖板被暴力掀开。陈锐那张带着淤青的脸探出来，军用手电的强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这儿。\"他跳下来时军靴砸起一片尘埃，\"老头子临终前说过，当七个错误系统相遇，真正的新物种就会诞生。\"他举起一个银色金属箱，\"现在我们有五个了。\"
苏雨晴的身体突然僵直。她脖颈处的皮肤下浮现出荧光纹路，组成林默从未见过的符号体系。陈锐的金属箱同步发出嗡鸣，箱体表面亮起相同的纹路。
\"见鬼......\"陈锐倒退两步，\"它们在对话！\"
林默视网膜上的警告框突然更新：「终极协议进度12%——建议立即实施量子隔离」
但当他伸手去拉苏雨晴时，女孩周身爆发出刺目的蓝光。林默被冲击波掀翻在地，后脑重重磕在终端残骸上。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秒，他看见苏雨晴悬浮在半空，长发如同水母触须般舞动，而陈锐的金属箱正在融化成液态金属流向她的脚底。
黑暗降临前，他听见系统精灵最后的低语：
\"不是她在吸收系统......\"
\"是系统在回收她......\"
***
林默在尖锐的耳鸣中恢复意识。首先恢复的是触觉——冰冷的水泥地，黏腻的冷汗，还有压在他胸口的手掌。他强迫自己聚焦视线，看到陈锐正用军刀抵着他的咽喉。
\"醒了？\"陈锐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你老婆刚才带着我的箱子飞走了，字面意义上的飞走。\"
林默挣扎着坐起来，发现地下室的天花板破了个大洞，星光从洞口洒下来。他的视网膜投影自动激活，显示苏雨晴的生命体征正在以诡异的方式波动——心跳每分钟7次，体温19.8度，脑电波呈现标准的θ波与γ波叠加态。
\"终极协议进度37%......\"系统精灵的声音虚弱得像是垂死之人，\"检测到跨维度信号......这不是进化路径......是格式化重启......\"
陈锐突然抓住林默的衣领：\"老头子说过，七个系统聚齐时会打开量子通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的眼球布满血丝，\"二十年前那场实验根本不是要创造商业系统，是要打开通往平行宇宙的大门！\"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岳母全息影像里那个被替换的参数——不是算法系数，是空间坐标。苏志远和陈浩夫妻篡改的，是量子锚点的定位数据。
\"苏雨晴现在就是活体坐标。\"陈锐松开他，从战术腰带上取下另一个金属盒，\"我偷了军方的量子抑制器，但最多能干扰她十分钟。\"他按下开关，盒子里渗出暗红色的光雾，\"要阻止终极协议，我们需要——\"
地下室的门突然爆炸。硝烟中走出三个穿黑色制服的人，他们戴着呼吸面罩，胸前印着林默从未见过的标志——七芒星环绕着dNA双螺旋。
\"陈锐先生。\"为首的人声音经过电子处理，\"您父亲承诺过，第七个系统会交给委员会。\"
陈锐的军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林默注意到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你们是......'门徒'？\"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们同时举起右手，掌心裂开露出微型发射器。林默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随后是系统精灵撕心裂肺的警报：
「检测到量子锁定——重复——检测到量子锁定——」
***
林默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张金属椅上。房间没有明显的门窗，墙壁是某种会自发光的材质，上面流动着与苏雨晴脖颈处相似的荧光纹路。
\"苏先生不必紧张。\"
声音来自头顶。林默抬头看见天花板逐渐透明，露出一个圆形观察窗。窗后站着七个模糊的人影，其中最矮的那个摘下呼吸面罩——是陈浩。
\"欢迎来到新世界的摇篮。\"陈浩的声音经过电子放大，带着金属质感，\"您妻子正在完成她母亲未竟的事业。\"
观察窗下方的墙壁突然液化，形成屏幕。画面里，苏雨晴悬浮在一个球形空间中央，周身缠绕着液态金属形成的锁链。她的眼睛完全变成镜面般的银色，正对着虚空说着什么，但没有声音传出。
\"她在和谁说话？\"林默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陈浩的笑声像是生锈的齿轮转动：\"和所有平行宇宙里正在执行终极协议的自己。当七个苏雨晴的量子态达成一致......\"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砰，新物种诞生。\"
林默的视网膜投影突然强行启动，系统精灵的界面扭曲成一张人脸——是岳母年轻时的模样。
\"林默，\"这张脸说话了，声音却来自四面八方，\"终极协议不是格式化，是求救信号。雨晴体内的是最后一个安全阀。\"
画面中的苏雨晴突然转头，金面瞳孔直视镜头。林默听见她直接在自己脑海里说话：
\"七个错误系统都是妈妈设计的囚笼......\"
\"真正危险的......\"
\"是即将醒来的......\"
信号突然中断。房间剧烈震动，观察窗爆裂成无数碎片。林默感到束缚带自动松开，同时系统精灵在他视网膜上投射出最后一条信息：
「终极协议进度89%——建议立即执行彩虹协议——警告：这不是拯救——是湮灭——」
陈锐不知从哪冲出来，拖着流血的右腿将某个装置塞进林默手中：\"老头子留的后门......量子纠缠器......能让你进入她的意识......\"
他的话被新一轮爆炸打断。林默看见墙壁融化成银色洪流，而洪流中浮现出无数张苏雨晴的脸——年轻的、年老的、受伤的、微笑的——所有平行宇宙的苏雨晴正在通过量子通道看向这个时空节点。
林默按下装置按钮的瞬间，听见陈浩歇斯底里的喊叫：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释放什么——\"
然后世界变成了光的海洋。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林默终于明白岳母实验的真正目的：
不是打开通道。
是封锁通道。
因为有什么东西......
正在通道另一侧......
等待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