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什么时候停止的？
自己的双手为什么沾满了血？
谁的血？
手好冷。
身体好冷。
胸好闷，心脏好像也有些痛。
想吐。
沈昭侧身躺在雪地上，怔然了半天突然趴在地上干呕起来，干呕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心脏呕出来。
“没事了，沈昭。”
“沈昭。”
“沈昭，你听我说话。”
陆骁将他从地上强行拉在怀里，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下来将沈昭裹紧，怀里那个人却还是在抖，一直抖。
“没事了。”陆骁轻声哄着，“真的没事了，已经结束了。”
沈昭没有说话，只是怔怔靠着陆骁的肩，眼神落在那片触目惊心的血泊中，似乎在思考，也像在发呆。
他的皮肤因寒冷而泛得微红，睫毛还挂着未化的雪片，随着睫毛上下浮动细细密密打湿了眼尾。
他一身白色西装已被褐红色的血液染得脏污不堪，西装里的白色毛衣衣领也溅上了一抹猩红。
“我......”他终于动了动唇。
“Nine，他还活着吗......”
沈昭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大地上的一片薄雪，说话时身体也跟着颤了颤。
“活着呢，放心吧，他命大。”陆骁看了一眼在雪地上留下车辙印渐行渐远的救护车，又重新看向怀里的人。
他每说一句话都像在哄小孩子，他不断轻拍着沈昭：“我们起来好不好？先回酒店，我们把脏衣服换了好不好？”
“我亲手捅了他，我......我和他一样都沾了血。”
两个人明显在各说各的，陆骁发现暂时没办法和沈昭讲逻辑，只能自顾自把面前这个人打横抱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中抱着他往回走。
他一边走一边轻声说着：“沈昭，我不知道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足够了解你，你不会做出他口中说的那种事，你压根就不是这样的人。你听他的做什么？你的这个朋友，早已经彻底变了。”
沈昭闭着眼，那一瞬像终于允许自己崩溃一般，头往陆骁胸膛里钻了钻，头发不住地往里蹭。
“可他说......我和他是一样的。”
“他放屁！”陆骁抵住沈昭的额头，一字一句道，“沈昭，我不管你自己怎么想，但我认识你这些日子，我看到的你并不是他说得那样。”
“你小时候在福利院遭遇了那么多可怕的事，你用尽了力气好不容易才逃出那个恐怖的地方，却又主动选择回去，只是为了救其他人。”
“可是......”
“你听我说，你小时候接触的大部分医生都是披着白大褂的禽兽，医生这个词对你来说不是天使，而是阴影。可你依然在长大后选择成为了一名医生。我了解你，也相信你。我知道不论是十几年前你选择回到福利院的那个时刻，还是十几年后为了圣愈庄园那些和你一样的孩子选择以身犯险的那个时刻，你都是一样的，从没有变过。”
“我......”
陆骁打断了沈昭，紧紧抱着他：“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沈昭，我看到的这些才是事实，他说的就是放屁！至于他口中十几年前谁都无法回溯的那些模糊的记忆，就让它烂在过去吧。”
辽阔纯白的地面上，有一串看起来坚定不移的脚印，带着两个人前行。
他们身后是极光，身前则是在这个冰冷世界依然努力生活着的万家灯火组成的人间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