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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历史军事 > 汉末燎原 > 第11章 春酝·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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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和七年正旦,涿县南市的青石板上还凝着残雪,檐角灯笼已被烧纸的烟熏得泛黄。

一早拜祭过父母后,柳珩踩着咯吱作响的冰碴子往县衙去,燎原枪头挑着两坛范阳老酒——听闻公孙瓒最喜这酒的回甘,如今也算是投其所好。衙前石狻猊口中铜环新刷了朱漆,门房老卒正缩在耳房烤栗子,见青年来忙堆笑引路:\"县尉大人来得巧,公孙大人正煮茶待客呢!\"

暖阁内炭盆烧得通红,公孙瓒卸了银甲改穿赭色深衣,腰间玉带却仍勒得紧绷:\"明渊这述职文书倒写得别致——'南营士卒膘肥体壮,可抵年猪三头'?\"他屈指弹了弹竹简,震落几片干橘皮。

\"伯圭兄明鉴,我的意思是当下兵强马壮,也该……\"柳珩掀袍落座,鹿皮靴尖轻踢酒坛,\"正月里不说晦气话,剿匪练兵之事暂且按下——这酒是张世平从河东捎来的,埋了足五载。\"

公孙瓒可太好这口了,他拍开泥封猛嗅,虬髯沾了酒星:\"算你识相!某昨日巡城,见南市新开三家肉铺,门口全挂着'张'字旗——张翼德那厮倒是会趁年节捞钱!\"

二人闲话片刻,柳珩告退时袖中已多了一卷市集批文——公孙瓒允他在南市西头扩两间铺面。

待到未时三刻,柳珩领着些卤牛肉便朝着城隍庙走去,城隍庙旁的松枝棚下蒸汽氤氲。张飞抡勺搅着锅中卤肉,油花里浮着八角桂皮;关羽独轮车上堆满裹红纸的豆包,个个捏成元宝状;刘备案头摆着新编的赤绳芒鞋,鞋底暗绣蝠纹——取个\"步步纳福\"的彩头。

\"明渊来迟!罚酒三碗!\"张飞铜铃眼瞪来,手中木勺却诚实地舀了块蹄髈丢进青年碗里。

柳珩笑骂着避开油星:\"翼德兄这卤汤,莫不是拿杀猪血调的?\"

\"放屁!这是某祖传秘方!\"黑汉涨红脸嚷着,袖口甩出几点汤汁,正溅在关羽新写的\"豆\"字幡上。

刘备忙打圆场:\"今日聚会,莫动肝火。\"他展开粗麻绘的南市舆图,\"来,诸位请看,不久后西市扩街,此处可设联营——翼德的肉铺、云长的豆坊、备的鞋摊,并明渊的货栈粮店,四家招牌并立,客流必如潮涌。\"

关羽蚕眉微蹙:\"豆坊需临水而建,磨浆滤渣方得清净。\"他指尖点向舆图西南,\"此沟引涿水支流,正合我用。\"

\"妙!\"柳珩击掌,\"我那货栈可屯荆襄稻米、幽州皮货——翼德兄的腌肉若要贩去冀州,离不得车马队。\"

张飞忽插话:\"某后院的猪圈还能扩三丈!届时每日多宰几头,卤蹄、腊肠、血豆腐......\"他越说越亢奋,木勺敲得锅沿当当响,\"还要劳烦玄德给俺编几双杀猪匠专用的铁底鞋!\"

\"铁底鞋?\"刘备愕然,\"那得用熟牛皮衬铁片......\"

\"玄德兄莫愁。\"柳珩抿了口豆汁,\"陈伯认得几位并州皮匠,开春便请来。\"

关羽沉吟片刻:\"豆渣可饲猪,猪粪肥田种豆——如此循环,本钱能省三成。\"

\"云长兄竟懂稼穑?\"

\"某贩豆多年,田间事略知一二。\"

几人越说越激动,刘备以筷子蘸酱汁演算收支,关羽用豆粒排布货殖方位,张飞挥刀剁肉权当击节,直到柳珩拍掌提醒才晓得抓紧吃饭——他们几人原本就是约好了聚餐的。

暮色渐沉时,松枝棚上忽落下一只早归的春燕,歪头瞧着案头那碗混着肉汁、豆沫与卤肉的\"百家羹\",振翅掠过南市新挂的桃符,消失在炊烟织就的暮色里。

众人分别后,柳珩趁着暮色早早归家,柳宅廊下的赤纸灯笼刚点上烛芯。陈伯捧着漆盒穿庭而过,盒中粟米蒸饼还冒着热气,阿蛮扛来的鹿肉架在炭火上,顺子蹲在灶房檐下剥蒜,青娥的藕荷色裙裾扫过石阶积雪,正往青瓷盘里码蜜渍山楂。

\"先生尝尝这个。\"青娥将玉簪花形的面果推至柳珩案前,\"奴婢照着年糕方子改的,馅里添了松仁。\"

青年咬开酥皮,甜香混着茶苦在舌尖化开:\"青娥的手艺倒是比那些馆子里的的厨娘强,甚合我意!\"

他忽瞥见阿蛮腰间旧箭囊——那是张三叔生前所赠,被自己转赠给阿蛮。

张三叔死在了年前,他年纪上去了家中重担却还在他一人身上,跟着去打猎时不慎摔下了山,整个身子都叫木头穿了过去……

当柳珩得知消息的时候,张三都已下葬,只得给了他妻子一笔钱全当对张三的扶持。

虽有伤感,但年饭的热闹气氛很快冲淡了这些事情。斯人已逝,总该继续向前,桌上,顺子讲市井笑话逗得陈伯喷饭,阿蛮与青娥争抢最后一块炙鹿肝。

柳珩笑着添酒,喉间却梗着话难以吐出——檐外别家的爆竹声太密,孩童讨压岁钱的嬉闹穿透风雪,衬得这宅院愈发空旷,或许也该考虑娶妻了……

回房后他独对铜镜脱衣,镜中烛影恍惚映出母亲梳髻的模样,情深之下狼毫蘸饱朱砂,在宣纸上洇出句残诗:\"孤枪挑尽千山雪,难温灶头一碗羹。\"笔锋滞在\"羹\"字,窗外忽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亥时三刻,万家守岁的时辰。

\"先生!\"顺子叩门声急如骤雨,\"公孙大人差人传话,说是有急事相商!\"

夤夜长街积雪被马蹄踏碎,柳珩的玄氅灌满北风。公孙瓒府邸的朱门罕见地悬着灯笼,守门士卒甲胄未卸,枪尖寒芒刺破夜色。

暖阁内炭火将熄,银甲将军踞坐虎皮榻,案头摊开的密报沾着酒渍:\"洛阳那边出事了。\"他甩来卷帛书,火漆印纹竟是九卿衙门的纹章,\"朝廷在司隶逮了个妖人,姓甚名谁不知,但听闻从他身上搜出'苍天已死'的旗号——太平道那伙人,要反。\"

柳珩指尖摩挲帛上\"太平道\"三字,忽想起范阳城隍庙施粥的黄巾汉子:\"单凭一面旗......\"

\"你剿匪时得的马铠弩机哪来的?\"公孙瓒冷笑截断,\"上月幽州武库清点,少了二十副轻甲——全是经太平道的手运出去的,要知道太平教众如今足有数十万人甚至远远不止!若是……\"

窗外爆竹炸响,惊得案头灯烛摇曳。青年凝视跳动的火苗,仿佛看见灼烧九州赤焰:\"如此,伯圭兄要某怎么做?\"

\"正月十五前,肃清涿县太平道。\"银甲撞击声混着更漏,\"某已调三百骑兵驻守四门,明日你带南营士卒挨户搜查——宁可错抓,不可漏网!\"

归途雪更急了,柳珩信马由缰,燎原枪尖挑着的灯笼在风中明灭。路过南市时,瞥见太平道粥棚的杏黄幡旗覆满新雪,棚下陶瓮里凝着隔夜的黍粥,寒鸦正啄食瓮沿残渣。他忽地勒马,若是太平教众造反……他们所图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