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乱流割在皮肤上的刺痛突然消失时,我踉跄着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腥甜的血沫顺着嘴角滑进衣领,眼前发黑的瞬间,耳尖先捕捉到细碎的呜咽——像婴儿啼哭,又像老妇啜泣,无数道声音缠成乱麻往耳朵里钻。
\"小心残魂!\"水灵仙子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我抬头,就见头顶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半透明影子,有的穿着道袍,有的裹着魔纹甲,还有个扎着双髻的小修士,额角还凝着没干涸的血珠。
他们的眼眶是空的,嘴张得能塞进拳头,每一张嘴都在开合,却发不出完整的字句,只有支离破碎的\"救我别走杀了我\"在空气中炸开。
玄金长老的手指在虚空连点,青铜色的符文从他掌心窜出,在我们头顶织成网:\"这些是困在空间乱流里数百年的修士残魂,被天渊之门的怨气养着,会干扰神识。\"他的指尖在发抖,我这才注意到他雪白的眉毛上凝着层薄霜——方才传送时他应该强行运转了破冰诀,替我们挡下不少空间利刃。
\"净魂咒!\"水灵仙子的水袖翻卷,淡蓝色的光雾裹住那些残魂。
有个穿红裙的女修残魂突然扑向她面门,我刚要挥魔剑,就见光雾里腾起细雪,那残魂的身形瞬间变得透明,最后化作几点荧光消散。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这些残魂执念太深,只能暂时驱散......\"
\"走。\"我扯了扯她的衣袖。
魔剑在掌心发烫,剑尖直指前方——那里有座半隐在黑雾里的石门,门楣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古篆\"天渊\",门两侧各盘着条石龙,龙眼里的宝石泛着幽绿的光,像两盏鬼火。
血杀罗刹的镰刀在肩头敲了敲:\"门没锁。\"她话音未落,石门突然\"轰\"地裂开条缝,腐臭的风裹着血腥味涌出来。
噬天狂猿的黑鳞根根竖起,喉咙里发出低吼,爪子已经按在腰间的铁棍上。
幽冥狐的尾巴扫过我的手背,凉得像浸过冰水:\"因果幻境,在门内。\"她的眼睛眯成两道狐线,\"我曾在古籍里见过,天渊之门的第一重考验会让人看见最渴望的......或者最恐惧的。\"
我摸了摸左眼——天机目在发烫,这是要窥见天机的征兆。
跨进石门的瞬间,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我看见自己站在玄冰峰的峰顶,师父正笑着递来新炼的丹药,他鬓角的白发在风里飘,和记忆里被正道围攻时,被斩下头颅前的模样分毫不差。
\"小彻,回来吧。\"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你走的这些年,师父每天都在后悔......\"
\"幻境。\"我捏紧魔剑。
天机目在眼眶里灼烧,三重天机在视野里重叠:第一层是师父的幻象,第二层是血杀罗刹举着镰刀砍向虚空中的某点,第三层......是幽冥狐站在我身侧,尾巴上的银环叮当作响。
\"破!\"我大喝一声,魔剑斩向师父的胸口。
幻象瞬间碎裂成金粉,再睁眼时,我们正站在一片血色荒原上,血杀罗刹的镰刀尖上挑着团黑雾,噬天狂猿的铁棍正砸在块一人高的岩石上——刚才那岩石分明是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
\"好险。\"水灵仙子扶着膝盖喘气,她的道袍前襟被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裹着的素白中衣,\"我刚才看见......看见我师父在祭台上,说要把我献给域外天魔......\"
幽冥狐的尾巴尖滴着血,她扯下片衣角缠住伤口:\"因果幻境的本源在地下。\"她蹲下身,指尖按在血色泥土里,\"这里的每粒沙都是修士的执念所化,破了本源才能出去。\"
我左眼的灼痛突然变成钝痛,眼前的三重天机开始模糊。
不好——刚才强行用天机目窥破幻境,代价来了。
我咬着牙挥剑插进土里,魔剑嗡鸣着震碎大片泥土,露出下面嵌着的颗暗红魔珠。
\"本源!\"幽冥狐扑过去,指甲刺破掌心按在魔珠上。
血珠渗进魔珠的瞬间,荒原开始崩塌,我们被抛进黑暗里。
再落地时,我膝盖撞在青石板上,抬头就看见座白玉殿宇,殿门上方悬着块金漆匾额,写着\"问心\"二字。
\"灵魂试炼。\"玄金长老的声音发颤,\"传说中......这里会让人直面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话音未落,噬天狂猿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
我转头,就见他的黑鳞正在脱落,露出下面血淋淋的皮肉——他的幻象里,应该是被扒了皮吊在刑架上。
血杀罗刹冲过去,镰刀背重重砸在他后颈:\"清醒点!\"狂猿的爪子已经掐进她的肩膀,可她咬着牙没吭一声,直到狂猿的眼睛重新恢复清明。
水灵仙子那边更棘手。
她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水还在不断上涨,她的手拼命抓着不存在的岸:\"救我!
我不会水......我真的不会水......\"我冲过去扇了她一巴掌,她猛地呛了口水,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干燥的青石板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幽冥狐最安静。
她站在殿角的阴影里,盯着空气里某个点,嘴角扯出极淡的笑。
我走过去时,她正用指甲抠着掌心,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我看见......看见我娘被正道修士抓住,他们说要拿狐族的皮做披风......\"她抬头看我,眼睛里像结了层冰,\"老大,等出了这里,我要去苍梧宗的宝库转转——听说他们藏着我娘的狐尾。\"
我拍了拍她的肩。
殿门突然发出轰鸣,中央的地面裂开道缝,颗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球浮了上来。
那光不刺眼,却让我浑身血液都在发烫——是命核,千年来被正道奉为天道意志的命核。
\"终于找到了。\"我伸手触碰那光球。
记忆像潮水般涌进来:千年前,魔族大祭司站在血火里,用自己的魂魄祭炼命核,为的是惩罚那些背叛魔族、转头屠杀同族的\"正道\"修士。
所谓的天道审判,不过是大祭司设下的陷阱,要让那些伪君子在千年后被自己的贪婪反噬。
\"有意思。\"我捏紧命核,指节发白。
原来我们这些跳梁小丑,都在人家的局里打转。
\"云澈。\"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就见幽影鬼将站在殿门口,他身后立着个身披黑袍的人。
黑袍人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刃刮过石板:\"你以为你是救世主?
你只是我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声音......我在哪听过?
黑袍人缓缓抬起手,就要掀开兜帽。
\"小心!\"玄金长老突然扑过来。
他的手按在我后心时,我闻到股熟悉的药香——和方才他布封印阵时,指尖残留的青柏香一模一样。
殿外的风灌进来,吹起黑袍的一角。
我瞥见他腰间挂着块青铜令牌,和幽冥狐之前用来开启传送阵的那块......纹路几乎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