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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

刑部李尚书前脚刚走,包医士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裴大人,该用药了。”

包医士小心翼翼地将药碗递到他面前,见他面色不愉,还以为是伤口疼痛所致,便安慰道。

“大人放宽心,张院判看过后,说您只要按时用药,安心静养,不日便可痊愈。”

裴玉岑接过药碗,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重的苦涩气味,他却仿若未闻到一般,一口饮尽。

“包医士,”他放下药碗,声音有些沙哑。

“本官......有件事想麻烦你。”

开口是“本官”,在告诉这个年轻医士他的身份不低,但是姿态反而放的极低微又平和,精准拿捏了这个小医士的内心。

“我想求见长公主殿下,不知可否代为通传?”

不论如何,他今日要见到瑶瑶,就算无法表露自己已经知道那些记忆的事情,他也要见到她。

他...太想她了。

他不会解释太多,但是他会告诉瑶瑶,为了她,他愿意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裴玉岑自诩了解林青瑶,如今与其卖惨博取怜悯,倒不如告诉她,自己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不论是慈光寺这件事需要他亲手揭开也好,或者两年后的白银案,甚至文家叛国案。

他都可以适当的透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只需要他把握好这个度,裴玉岑有这个信心。

而今,他的三姓...家奴身份,更是为他增加了暴露记忆的保护膜。

只要...瑶瑶想救下她在意的人,就不得不抓住他拥有的预知信息。

包医士闻言一愣,想到金宝公公那嫌弃的神色,随即面露难色。

“裴大人,这...长公主殿下凤体金贵,下官只是区区一医士。”

“恐怕......恐怕不便......”

“无妨,”裴玉岑打断他,从枕下摸出一块成色尚可的玉佩,塞到包医士手中,“劳烦包医士寻个妥当的内侍,只需将话带到便可。”

正是拒婚后的那一枚,他能拿出手的只有这枚玉佩了。

“事成之后,本官另有重谢。”

包医士捏着手中的玉佩,入手温润,心中不由一动。

这位裴侍郎虽然落魄,但出手倒是大方。

当时他值夜,长公主殿下还亲自来了呢,虽然不知道为啥很快就又走了,但想来还是担心救命恩人的吧,左右不过是传句话的事,想来长公主殿下也不会怪罪。

“裴大人放心,下官这便去安排。”

小包医士喜滋滋收起玉佩,躬身退了出去。

裴玉岑躺在床上,听着包医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心中却并未平静下来。

这只是第一步,上一世,他将瑶瑶伤得体无完肤,这一世,他只能先用尽心机留在瑶瑶身边,做一个“有用”之人,却不知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弥补。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林青瑶决绝赴死的惨状,以及韩之序那双淬了毒般的眸子。

胸口的伤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与心中的悔恨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瑶瑶,等我,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做到,再也不会成为囚禁你的牢笼!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名管事模样的太监在包医士的引领下,走进了偏院。

这太监约莫三十出头,面白无须,神情倨傲,正是太医院内负责上传下达的管事太监刘瑾。

“裴大人,”刘瑾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听闻大人想求见长公主殿下?”

裴玉岑忍痛挣扎着欠了欠身。

“正是,有劳刘公公。”

刘瑾打量了他几眼,又是个挟恩图报的,早些年长公主殿下丢过一次,救了殿下的文人,都没有要什么报酬呢。

都是文人,这么一比较,眼前已经是刑部中流砥柱的裴大人,还真是染上了官场的铜臭。

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随即又换上公事公办的神情。

“裴大人乃是为救长公主殿下才身负重伤,此番心意,咱家自会替大人转达。”

“只是长公主殿下是否愿意见您,便不是杂家能左右的了。”

“我明白。”

裴玉岑从怀中又摸出一张银票,不动声色地递了过去。

“些许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公公笑纳。”

刘瑾并没有接过来。

“裴大人不必客气,此乃分内之事。”

说罢,刘瑾转身便走。

待他们走后,裴玉岑才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如今能做的,只有等待。

窗外,几声鸟鸣划破寂静,裴玉岑却觉得那声音格外刺耳,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他缓缓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在脑海中盘算着,若是林青瑶当真来了,他该如何开口。

他伸手勉强抚上胸口的伤,必要的时候真的要“挟恩图报”吗?

恐怕不行,以他的猜测,瑶瑶因为那张羊皮卷带着记忆重新活了过来,那么对他的厌恶恐怕已经到了极致。

那该怎么办...

刘瑾并没有拿裴玉岑那点子好处,出了太医院偏院,脚下慢腾腾地朝着宫中长公主所居的玉华殿方向而去。

他心中还盘算着,这裴侍郎虽然看着落魄,但如今又得了忠义侯的封赏,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自己今日卖他这个好,也算是提前结个善缘。

他正美滋滋地想着,冷不防斜刺里传来一个温和却威严的声音。

“刘公公,这是急着去哪儿啊?”

刘瑾闻声一惊,循声望去,只见福禄公公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的廊下,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福禄公公身后,还跟着两个眼生的小太监,垂手侍立,规规矩矩。

“哎哟,是福禄爷爷!”

刘瑾连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几步上前,躬身行礼。

“奴才给福禄爷爷请安了。”

“这不是太医院那位裴侍郎醒了,说是想求见长公主殿下,奴才正要去玉华殿给殿下传个话。”

福禄公公点了点头,那双生着白翳的浑浊老眼没什么神采。

“原来如此。”

“裴侍郎为救长公主殿下,险些丧命,这份情谊,着实令人动容。”

“长公主殿下心善,想来也不会拒之门外。”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笑容和煦。

“只是,长公主殿下眼下怕是不得空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