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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凤仪殿内。

果不其然,冯嬷嬷话音刚落,文皇后便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岂有不明白之理?

美眸流转,旋即落在殿中长身玉立的小张太医身上。

这孩子,医术是真不错,她这几日被他细心调理着,身子骨确实松快了不少,连带着胃口都好了几分。

性子虽冷了些,可做医士的,不论如何都会是个知冷知热的。

瑶儿身边若能有这么一个知根知底,又能斗嘴的伴儿,往后的日子,想必也能多几分轻松惬意。

更何况,这两个孩子自小便一同经历过拍花子那次的“苦难”......

文皇后越想,心头越是满意,脸上的笑意也愈发和煦起来。

“张太医如今也算是自己人了,不如留下来用了午膳再出宫吧?”

林青瑶闻言,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满眼不解地望向自家母后。

自己人?

她怎么不知道张长卿这个狗脾气的黑心太医,何时成了母后眼中的“自己人”了?

还留膳?

母后莫不是忘了,刚刚是谁让她连块肉都沾不上边儿的?

怎么就自己人了,怎么还要留吃饭?

张长卿只当这是皇后娘娘的客套话,微微躬身:“微臣惶恐。”

他从随身药箱中,他换了只脉枕,“只是微臣家中尚有些琐事待处理,多谢娘娘美意。”

林青瑶飞快地瞄了自家母后一眼,又转头瞥了瞥张长卿,给了后者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哼,她今日吃不到御膳房新做的琥珀冻肉,张长卿也别想能吃!

张长卿甚至不需要抬头,便能清晰感知到,林青瑶那带着得意的视线。

他低垂着头,唇边漾开一抹极淡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声音却未泄露分毫情绪。

“微臣为皇后娘娘诊脉后就离开。”

对啊!

林青瑶猛地一拍脑门,光顾着跟这张冰块脸斗气,险些忘了正事!

张长卿是来给母后请脉的!

她面上神情瞬间一变,连忙客气起来,甚至开始后悔刚刚眼神是不是太...直白。

“快,快快,张太医请。”

说着,还抬起双手,虚虚做了个“请”的姿势,那殷勤劲儿,看得一旁的文皇后都险些憋不住笑。

文皇后看着自己女儿甚至有些狗腿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眼底却盛满了笑意。

“对了。”

“太医院那边还没那个裴玉岑的消息?”

文皇后话锋一转,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对于那个曾与自己女儿有过婚约的男子,文皇后心中亦是厌恶至极。

景文帝的封赏,那是帝王必须的权衡之术,而她虽贵为皇后,却也不必时时压抑自己的好恶。

只不过……话不能问得太直白,总不好直接问“那人死了没有”。

张长卿神色专注,仿若未闻,林青瑶只得接话。

“回母后,今儿一早金宝来报,说是人已经醒了。”

“哦?那这刑部侍郎,还真是福大命大。”

折腾了太医院上下整整三天三夜,竟然还能活下来,这命数,恐怕都能载入杏林奇谈了吧。

文皇后察觉到搭在自己腕间的那只手,力道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加重,旋即又恢复如初,于是她继续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心中可有章程?”

“父皇都已经封了赏,还需要女儿做什么?”

林青瑶语声平淡。

裴玉岑这个人,是死是活,于她而言,早已无关紧要。

西山围场那一箭,其他人或许不清楚,可至少可她与韩之序却都看得分明,那破绽,分明就是裴玉岑自己刻意露出来的。

她没有当场揭穿,也没有阻止父皇的封赏,已经是她最大“仁慈”。

在她心中,裴玉岑如今不过是一枚尚有些许用处的棋子罢了。

待这颗棋子完成了它应尽的使命,在她眼中,便与死人无异。

另一边的张长卿,看似全神贯注于诊脉,可他十成的注意力,有六七成放在了林青瑶身上。

听她这么说,神色间那份淡漠疏离也不似作伪,心中才略略松了口气。

他在心中暗哼一声,还算她有些骨气,没被那姓裴的苦肉计迷了心窍。

他正准备收回诊脉的手。

凤仪殿外,却忽然传来内侍略显急促的通传声。

“启禀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定国公府韩世子在殿外求见。”

“韩世子说,是奉了陛下之命,特来探望皇后娘娘与长公主殿下。”

母女二人闻言,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韩之序?

奉了景文帝的命令?

韩之序镇抚使的身份,只有景文帝知道,这三天来,君臣二人就只差彻夜“密谋”了。

用不太文雅的话来形容就是,那便是君臣二人如今已然穿上了一条裤子了。

所以,奉谁的命,奉命去做什么,韩之序如今根本无需再特意去问过景文帝。

只是这些事,凤仪殿内的母女二人都不知道,所以彼此眼中全是疑惑。

很快,林青瑶先回过神来。

自西山围猎那日受伤之后,林青瑶便隐隐察觉到韩之序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只是她好像已经习惯了韩之序事事有回应,件件有解释,便也没太放在心上,等他想通总会告诉她的。

可万万没想到,时时刻刻黏在她身边的“粘人精小狗”,回来之后,竟会以“养伤”为借口,刻意避开了她,一躲,便是整整三天!

头一天,林青瑶尚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昨儿个,她才后知后觉地品出些不对味儿来。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可自她重生以来,韩之序除了那次夜探慈光寺,隔了一日才回来见她之外,其余时候,根本就是八钱的膏药,沾上了就甩不脱。

受了那样的伤,当时尚能强撑着骑马回上京城,怎的回宫之后,就忽然不来找她了?

今日他倒舍得露面了?

想到这里,林青瑶心头微动,下意识地便朝着殿门口望去,眸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期盼。

而原本手已经准备抬离文皇后皓腕的张长卿,在听到“韩世子”三个字时,身形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那只搭在脉搏上的手,也仿佛被烫到一般,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迅速调整好情绪,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声音却依旧平稳。

“皇后娘娘,请换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