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长公主府邸。
惜花阁内。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闷。
韩知岁倚在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她白皙脸颊,脸上容貌柔软透光,连带着那双茶色眸子,坚定又明亮。
贺晋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半开的窗边。
他身上并没有穿当初回上京城的时候,威风凛凛的将军铠甲。
从收到要提前回西北的消息,他就换了一身方便骑行的劲装。
铁灰色布料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只是眉宇间的柔情越发似水。
“我要走了,岁岁。”
贺晋酌声音低沉而沙哑。
他跨进屋内,脚步比往常要轻许多。
走到榻前,蹲下身,目光平视着韩知岁。
“西北军情紧急,圣旨已下,刻不容缓。”
贺晋酌抿了抿唇,心中有万般不舍,也早有预料,还是想问一问。
“你,愿意随我去西北吗?”
听到贺晋酌要走的时候,韩知岁还只是抬眸含笑看着他。
可听到他这么问,韩知岁放在薄被中的手指,
微微蜷缩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微微垂了下来,掩去了眼底翻涌情绪。
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抬眸,轻轻开口。
“我就不去了。”
想了想,韩知岁又害怕他胡思乱想,急忙解释。
“我去了只会成为你的负累。”
“何况我现在腿脚也不便利,去了也没什么用。”
韩知岁说话还是温温柔柔的,因为低垂着眼眸,双手抱膝,下巴闷在锦被中,声音有些发闷。
但是贺晋酌却忽然笑了。
若是别人被拒绝,伤心还来不及,他却能笑出声。
他觉得韩知岁如今这样就很好。
她学会了拒绝,不再像从前那样顺从别人一切要求。
这就很好。
这样他才能真的放心去西北战场。
“战场很危险,你...”
“哥哥你也要多加小心。”
这句叮嘱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似得。
“我会的。”
贺晋酌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几乎下意识的抬了抬手,又垂在了一边。
他其实很想说些安慰的话,或者承诺一个能确定的归期。
不能只是多年前,那个蝉鸣燥热的夏季,一句凯旋而已。
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没有办法的,贺晋酌有时会很颓唐。
为什么自己没有神力,为什么西北的战场如此磨人,为什么他不能一仗就杀穿蛮夷部落!
为什么?!
没有答案,成为大靖士兵的那一刻起,他的责任就刻进了骨子里。
那里战事不休,他就一日不得还朝。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贺家,每一代的魔咒。
他涩声开口。
“你好好养伤,要听长公主和张太医的话。”
“别再胡思乱想,也别...再跑去吹冷风。”
那日像是随时要被吹奏的她,让贺晋酌害怕。
如果韩知岁没有听到后面的话,没有察觉贺晋酌浓烈的不舍情绪,也许能平静的送他离开。
可怎么回事,这个人,从小就最喜欢惹她哭了。
韩知岁抬起眼,眸中水光潋滟,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泪来。
“贺大将军......”
她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
可对于贺晋酌来说,停顿的后面,是记忆中如雷般滚滚而来的“贺大将军会娶我吗?”。
那稚嫩清丽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而后化为一阵强烈的耳鸣,最后消弭在心间。
果然,韩知岁没有说出,多年前那个站在老榆树下,用尽全身勇气问的话。
停顿之后,千言万语,也都只是化作一句。
“要平安凯旋。”
凯旋?
凯旋这两个字他听了太多遍,可唯独韩知岁说出的凯旋,却重若千钧。
贺晋酌的心口猛地一窒,喉咙发紧。
他伸出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懒散肆意地揉揉她柔软又规整的头发。
指尖却还是在半空中顿住,最终只是轻轻落在她侧肩上,拍了拍。
“好。”
“我知道了。”
短短几个字,韩知岁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一切。
“但是。”
贺晋酌是那个独一无二,战场上杀伐果断的贺晋酌。
尽管面对自己的心上人,他有过深切的自责,悔恨。
也有过无数次想将郑坚碎尸万段的冲动。
还有回上京城后默默陪伴,但情怯不敢表达。
但他自诩不是懦夫。
更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
贺晋酌从小到大,就不是个守礼守矩的人!
他只是去了边关,变得成熟了,又不是骨子里那份张扬被磨灭了!
贺晋酌忽然站了起来,弯腰,大手穿过轻薄锦被,在韩知岁呆愣的眼神中,环住了少女纤薄的腰肢。
两人贴近的瞬间,少女的馨香伴随着温热气息,直直落在了贺晋酌脸上。
韩知岁被他突如其来动作惊呆,很快回过神来,脸颊刹那间染上薄粉。
两人离得太近,贺晋酌高耸又极具侵略性的鼻梁,似乎马上就能与她相贴。
就在韩知岁偏头的瞬间,侧脸被什么碰了碰,柔软又湿润的触感,让她侧颈的大片皮肤,都泛起了桃花一般的粉红。
“躲什么,嗯?”
贺晋酌这话几乎贴着她的耳边,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却震得韩知岁心跳骤然失序。
“你你...你...”
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推拒之间,按在了贺晋酌正胸膛。
常年练兵习武,他的胸膛肌肉臌胀又坚硬。
韩知岁只觉得双手都着了火一般,想放下,又怕没有支撑,会彻底软倒在他怀里。
“贺晋酌!”
音色娇柔又勾人,明明有些生气,但是眼底带着羞涩,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气,惹的贺晋酌喉间发痒。
“嗯,怎么了?”
不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拥的更紧了,紧到两人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
贺晋酌狭长的狐狸眼,涌动着吞噬猎物的渴望,尤其是视线落在韩知岁轻咬着的粉嫩唇瓣上时。
眼神炙热滚烫了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贺晋酌在战场上埋伏的时候,可以几天几夜不喝一口水。
此刻却觉得很渴。
少女身体娇软,贝齿松开了被咬泛红的下唇。
口唇翕动,好像还在说着什么。
可贺晋酌仿若未闻,失了智似得,只想吻上那水润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