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瑶一边吩咐打开匣子,一边走到了矮案前。
金宝手脚麻利地取下木匣锁扣。
随着锁扣开启,木匣缓缓打开。
刹那间,一股淡淡的木香与皮革气息扑面而来。
匣内,静静地躺着一张造型小巧的长弓。
弓身呈流畅的月牙形,通体乌黑,泛着金属般冷冽光泽。
弓弦则是由不知名的材质制成,已经被打磨的紧绷而富有韧性,在烛光下闪烁着丝丝缕缕光芒,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弓箭并排陈列,箭身笔直修长,尾羽用上好的鹰羽制成,箭头锋利内敛,在寝宫内的烛光下闪着寒光。
“这…”
林青瑶呼吸一滞,目光落在弓身上,一时有些失神。
弓?
韩之序送她弓箭做什么?
但几乎在这么想的同时,她的手下意识的轻轻抚摸上了弓身,入手触感微凉。
“殿下,瞧这弓身材质,非金非木,入手沉甸甸的。”
“弦也是极品,久经打磨,韧性十足,怕是千金难求呢。”
秋水站在林青瑶的最后方,啧啧称奇,其实是在为旧主子说两句话。
“秋水刚说什么?”
林青瑶手上动作一顿,偏口看向秋水问道。
秋水也呆了呆,重复:
“千金难求?”
“不对,上一句。”
“弓弦久经打磨...”
林青瑶脑海中,闪过韩之序修长大手,他指腹之间的血泡和老茧似乎日日增加,直到今日。
今日他递糖葫芦给她的时候,拇指关节都有些隆起变形。
金宝错身半步,没有留意到林青瑶的恍惚,凑上前来,口中称赞。
“可不是,奴才瞧着,这弓箭可比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强多了。”
“奴才想起来了,怪道入冬马场那边动功的时候,韩世子问过一次呢。”
“看这样子,应该当时就打算给你送了呢。”
林青瑶此刻左右各站着一个人,两人的话一句一句,都拍打在她心头。
那么久远。
那时候,她明明才重生没多久,心中害怕,惶恐,强装镇定。
那时候,在她对未来的计划里面,甚至没有韩之序的名字。
可...
林青瑶心中有些悲伤。
她伸手,紧紧握在弓背处,将整张弓拿了起来。
如秋水所说,弓入手发沉,但对于林青瑶的臂力来说,分量却恰到好处。
弓身弧度完美贴合手掌,触感并没有想象中冰凉,反而温润如玉。
这张弓仿佛...与生俱来就该属于她一般。
林青瑶沉默朝前走了一步,避开身后的秋水和金宝。
试着拉满了弓弦,而后松手。
弦音清越,弹性极佳,力道也十分合适。
带着难以言喻的震动与暖意。
这弓完全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哪里是韩之序随随便便送的贺礼。
分明是...用尽了心思的和情谊的。
林青瑶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潮,再次荡起涟漪。
她能感受到,这一次,却与今日,甚至之前的每一次都截然不同。
胸腔中的心脏都抖了抖,几近与弓弦同频震动。
而弓弦的震动,又不停撩拨她的心尖。
她放下弓,指尖轻轻抚过弓弦,冰凉触感,却好像带上了灼热温度,烫得她指尖微微发麻。
林青瑶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韩之序身影。
少年专注而认真的神情,一丝不苟打磨这柄弓箭。
指尖不停生出新的血泡与老茧,却不能让他的动作有丝毫停顿。
为了这弓箭,他...付出了多少?
为了她,他又付出了多少?
林青瑶心绪,早已变得复杂难言。
韩之序的步步为营,像是春雨,无声无息就浸润了她的心田,留下了再也无法磨灭的痕迹与心动。
她有些认命的承认,她被这份礼物触动。
不仅仅是因为桂花,书信,孔明灯,弓箭。
更是因为这些事情背后,那份沉甸甸的情义。
这份用心,在被她严词拒绝后,更像是一种...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与靠近。
林青瑶原本要松开的时候,复又握紧了手中的弓,指节微微泛白。
她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少年。
他外表乖顺也好,温润如玉也罢。
内里却藏着如此滚烫的一颗心。
好像一旦韩之序认定了什么,便会义无反顾,倾尽所有。
而她,似乎...正在被这颗滚烫的心,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融化。
“殿下,您要不要试试?”
秋水见林青瑶沉默不语,也放轻了声音问道。
林青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今日已经很晚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秋水,连翘几人也不疑有他,行了礼,只留了一盏灯,就退下了。
夜色愈发深沉,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
林青瑶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手中紧紧握着那张弓,目光迷离,思绪飘忽不定。
今天面对韩之序委屈的模样,她心软了。
这意味着,她开始在意他的情绪,在意他的想法...也在意他的靠近。
这让林青瑶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似乎,再也没办法故作逃避和硬心肠。
林青瑶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不知道这份情感,最终会将她引向何方。
但她知道在自己心里,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
翌日,天光微亮。
刑部监狱中。
自从出了郑坚那档子事之后,刑部监狱对清洁的要求,降低了许多。
似乎为了凸显这里是监牢,就放任了阴暗潮湿。
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与血腥气。
南卫风今日靠墙而坐,神情平静,不像即将被处死,身处监牢,而像是在自家后院。
裴玉岑端着一杯热茶,打开监牢木门走了进来,脸上是温和笑意,
“南大人,天气寒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南卫风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依旧平静,接过茶杯,只是端在手上,并没有饮用。
“多谢裴大人。”
裴玉岑隐晦的皱了皱眉。
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天天都会来找一趟南卫风。
可是,任由他不断试探南卫风,这位曾经的刑部左侍郎竟都能如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他好像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结局。
不论他怎么旁敲侧击地打探,他都能一一化解。
李锐给裴玉岑的时间并不多。
而裴玉岑耐心,确实就快要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