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瑶对此毫无所知。
手中捏紧杯子,猛地仰起头一口喝下。
辛辣酒液顺着喉咙涌入,灼烧感瞬间蔓延开来,她却丝毫不停顿。
夺过郑坚手中酒壶,像赌气一般,给自己又连斟满了两杯,再次仰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最后两口酒,因为喝得太急,呛得林青瑶剧烈咳嗽起来。
眼角泛起一片红晕,眸中也氤氲着一层淡淡水光。
郑坚看着这一幕,暗中捻动手指,满意点了点头。
这烈酒入喉,滋味自然不好受,更何况是连饮三杯,但让他真正感到满意的,是林青瑶终于在他面前,开始屈服了。
他话音放缓,继续抛出了诱饵:
“殿下,郑某绝非不通情理之人。”
他凑近林青瑶,近的能闻到林青瑶身上馨香。
两人距离太近,郑坚这个姿势,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暧昧,林青瑶鸡皮疙瘩炸起,差点没忍住哕了出来。
郑坚毫无所觉,压低声音道:
“夫人……可以还,也可以不还。”
“郑某的意思是,殿下若是……若是愿意。”
“殿下所求和离书我可以给,而郑夫人……可以是殿下您啊……”
那双眼睛肆无忌惮地在林青瑶微醺泛红脸颊上逡巡,最终落在她迷离眼眸中。
其间淫邪之色,再也不加掩饰,赤裸裸地倾泻而出。
林青瑶心中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胃里也开始隐隐作痛。
她放在桌下的左手,狠狠掐起一块大腿内侧的肉。
剧烈的疼痛感让林青瑶回过神来。
必须继续演下去,要让这头色欲熏心东西彻底放松警惕。
她佯装被郑坚这大胆露骨话,吓得魂不守舍,眼底正好因为疼痛蓄满着水光。
似乎不想让郑坚看出她的脆弱,慌乱间林青瑶抬起宽大衣袖,胡乱地按了按眼角,遮掩住眸底一闪而过杀意。
袖间藏着番椒籽,被她悄然捏碎,细微辛辣之感,瞬间弥漫开来,刺激着她的眼眸,生理性泪水夺眶而出:
“呜呜呜……”
林青瑶小心翼翼地拽住郑坚的一角衣袍,开始哭诉,声音断断续续,哽咽又委屈。
“郑大人……你……你不要再逼我了……”
此刻,她绝不能再以“本宫”自称,毕竟,在郑坚眼中,她现在只是一个被酒意侵蚀,半醉半醒的柔弱女子。
“我……我也是一时糊涂……”
她抽泣着,肩膀微微颤抖,
“我好苦哇,呜呜呜……”
“我……我当年,确实是任性妄为,都怪我,看多了那些蛊惑人心的话本子,就……就一心想着,要找个状元郎当驸马……”
她语无伦次地哭诉,豆大泪珠顺着绯红脸颊滑落,晕开一道狼狈水痕。
“裴玉岑……”
这名字,许久没有听到或提到,再从林青瑶口中吐出,竟带了些生涩陌生。
“他那人,骨子里就带着读书人的清高劲儿...”
“不肯委屈自己入赘皇家,我就……”
林青瑶哽咽一声:
“我就任性了一回,跑到父皇面前闹,非要一道下嫁圣旨不可。”
“为了他,自请除名,我甚至,甚至连...长公主身份都……都舍弃了……”
林青瑶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
“我……我让父皇母后伤心,让他们为我颜面扫地……”
“我,我后来,被那眼瞎心盲黑心肝的状元郎裴玉岑彻底辜负,磋磨得不成样子,还被他那居心叵测的表妹欺辱……”
番椒籽的作用固然重要,眼眶火辣生疼,生理性酸涩止不住往外冒。
可林青瑶说着说着,前世种种,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被裴玉岑辜负,被魏乐涵算计,还有重生之后,步步为营,如履薄冰辛酸……
百般滋味杂糅在一起,竟让林青瑶生出真情实感来。
七分真,三分假,最能哄骗人。
郑坚越听,眼睛深处的轻视也就越浓重。
活了两辈子,她还从未这般放声痛哭过。
就连上次在岁安酒楼,陪着岁岁喝酒,酩酊大醉之后,也不曾这般失态。
“我……呜呜呜……我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
“一心想着,要和裴玉岑那个负心人成婚。”
“可我又害怕,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怎么去应对裴家那个处处算计的表妹,所以……所以才想着,要接回好姐妹,给我撑腰壮胆……”
“没成想……”
“你不知道,呜呜呜呜,裴玉岑他,他竟然,竟然在我们即将成婚的新府邸里,就,就迫不及待地和那个表妹,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似是难以启齿,只剩下呜呜咽咽的哭声,似乎喘了一大口气,掐尖了声音:
“无媒苟合!”
“我亲眼所见...”
“我亲眼瞧见,他们两个,衣衫不整地,从,从床榻之上滚落下来!”
“裴玉岑那个畜生,竟然,竟然在大婚前三日,做出这等龌龊腌臜之事,简直是...简直是禽兽不如!”
“我……呜呜呜……我哪里还有脸面,再做这长公主殿下……”
“所以……”
她吸了吸鼻子:
“和裴玉岑的婚事,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作罢了。”
“还不等我治好岁岁送回去,郑大人……你,你就将此事捅到了官府……”
她哭得眼角泛红,鼻尖也红彤彤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抬眸看向郑坚的时候,那双原本清冷锐利眸子,此刻也染上了几分迷离醉意。
波光潋滟,盛着一汪春水,直直望进了郑坚心底!
郑坚只觉得心头一荡,魂魄都酥了半边。
他只来得及在心底暗叹一句:妖精,就要按耐不住伸手抱住林青瑶,好好‘安慰’一番。
可手刚伸到半空,林青瑶却抱着酒壶,猛地站了起来。
她身形踉跄,脚步虚浮,绕着桌子走了起来,像是喝醉了酒,站都站不稳。
似乎是哭得口干舌燥,又像是借酒壮胆,竟直接对着细长的壶嘴,仰头猛灌了一大口烈酒。
不少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胸前衣襟,靡丽不堪。
好不容易喘息片刻,林青瑶才断断续续地继续道:
“我……我当时,也是一时糊涂,不知道该怎么将知岁送回杭州,才,才……才造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她说着,又举起酒壶,想要再喝一口,却被郑坚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这种状态最好,这种时候最容易得手。
“殿下醉了,莫要再喝了。”
谁知道林青瑶垂着头朝前走了一大步,然后将酒壶口对准了郑坚:
“喝!”
“郑大人也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