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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武侠修真 > 雨厌刀 > 第8章 双生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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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洛雪回到衙门时,夕阳已将西墙染成血色。她刻意绕到马厩后的偏门进入,避开正厅当值的同僚。颈间被燕横刀锋划出的伤痕已经结了一层薄痂,随着脉搏一跳一跳地疼。

\"商捕头。\"守偏门的老赵头从瞌睡中惊醒,浑浊的眼睛扫过她沾血的衣领,\"又去抓贼了?\"

\"摔了一跤。\"她随手抛去一块碎银,\"别声张。\"

老赵头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商洛雪知道这老滑头收了银子也不会闭嘴,但至少能拖延半个时辰——足够她处理掉身上的证据。

穿过回廊时,她刻意放轻脚步。密库方向传来规律的梆子声,那是守卫换岗的信号。燕横画在桌上的换岗时间分毫不差,这个认知让她后颈发凉。

父亲的旧居如今是卷宗库的耳房。商洛雪摸出贴身藏着的铜钥匙,锁簧弹开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屋内陈设与父亲在世时一模一样,连那方缺角的砚台都摆在原位,只是积了厚厚的灰尘。

她反手闩上门,径直走向北墙的书架。《漕运纪要》就放在第三层最右侧,竹简外包裹着靛蓝布套。商洛雪没有急着取下,而是先检查了布套上的灰尘痕迹——有人动过。

\"果然...\"

布套上的指印很新,边缘还沾着一点朱砂。她屏住呼吸,用剑尖挑开布套。竹简完好无损,但封皮的缝线处有细微的拆痕。翻开一看,夹层空空如也。

\"司空皓...\"她攥紧青铜蚨钱,刻痕深深陷入掌心。

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嗒\"一声,像是瓦片被踩动的声响。商洛雪瞬间吹灭油灯,贴着墙缝望向庭院。月光下,一个黑影正猫腰蹿过屋脊,身形快得不像人类——倒像只巨大的黑猫。

她正要追出,突然瞥见父亲书案上的镇纸歪了一寸。这方青铜貔貅镇纸二十年来从未移动过位置。商洛雪轻轻转动貔貅左耳,暗格\"咔\"地弹开。

里面只剩半本日志。她记得很清楚,父亲遇害前夜曾将一本完整的日志藏在此处。缺失的页面上残留着锯齿状的边缘,像是被匆忙撕下。借着月光,她辨认出仅存的一页上写着:

\"七月初三,燕北将军示我龙骨真容,其色如墨,其纹如龙。司空大人言此物可改山河,然需商家血脉为引...\"

字迹到这里突然变得潦草,最后几行几乎无法辨认:\"...计划有变...燕兄疑司空...切记不可让雪儿...\"

商洛雪的指尖颤抖起来。她颈间的断玉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几乎要惊叫出声。院墙外传来打更声,已是亥时三刻。距离与燕横约定的子时只剩一个时辰。

她迅速将日志藏回暗格,却在合上的瞬间发现暗格底部刻着极浅的纹路——是半朵莲花。这纹样与燕横玉佩上的荆棘纹恰好能拼成完整图案。

\"血脉为引...\"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商洛雪扯出颈间断玉,借着月光细看玉上纹路。那些她原以为是天然形成的纹路,此刻看来分明是精心雕刻的微型地图。

衙门后堂突然传来嘈杂声。商洛雪闪到窗边,看见十余名黑衣捕快举着火把冲向密库方向。为首的是刑名师爷杜如晦,他苍白的脸在火光中像张揉皱的纸。

\"搜!每个角落都要搜!\"杜如晦的声音尖得反常,\"司空大人有令,盗取密库者格杀勿论!\"

商洛雪瞳孔骤缩。杜如晦口中的\"司空大人\"只可能是青蚨首领司空皓。什么时候朝廷衙门成了江湖组织的走狗?她摸向腰间暗囊,那里藏着三枚淬了麻药的透骨钉。

捕快们已经散开搜查。商洛雪知道密道出口在厨房水缸下,但此刻那里必定有人把守。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后窗翻上屋檐。瓦片上的露水打滑,她不得不放低重心,像只猫一样贴着屋脊爬行。

东厢房顶上突然闪过一道银光。商洛雪本能地偏头,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擦着她耳畔飞过,钉入身后椽子。针尾系着的红丝带在风中飘舞——是唐门的标记。

\"果然有内鬼。\"她冷笑,腕间机关弹出一枚铁蒺藜。暗处传来闷哼,一个黑影从梁上栽落。商洛雪没有停留,借着梧桐树的阴影滑到地面,几个起落便翻出围墙。

巷口的馄饨摊还亮着灯。驼背老板抬头看了她一眼,浑浊的眼珠里映出她染血的衣襟。

\"老规矩?\"老板搅动着锅里翻滚的馄饨。

商洛雪摇头,抛下一粒碎银:\"今天要'急雨'。\"

老板的手顿了顿,从案板下摸出个油纸包。商洛雪接过时感觉到包底粘着硬物——是柄薄如蝉翼的短剑,剑身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东市口有新来的说书人。\"老板突然道,\"讲的《龙骨传奇》很是有趣。\"

商洛雪眯起眼:\"什么时辰?\"

\"子时三刻。\"老板舀了勺热汤浇在馄饨上,\"听说要讲'双生玉'那段。\"

她握紧油纸包,转身没入黑暗。颈间断玉烫得惊人,仿佛在呼应着什么。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子时到了。

醉仙楼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三楼雅座的窗棂上投下一个修长的剪影。商洛雪摸出青铜蚨钱,发现钱孔周围的纹路正在泛出诡异的青光。

\"燕横...\"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短剑滑入袖中。父亲日志里那句\"血脉为引\"像把刀悬在心头。如果真如她猜测的那样,今晚或许能揭开二十年前的真相——哪怕代价是她的命。

子时的醉仙楼黑如墨染。商洛雪从后巷翻入时,嗅到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白日的尸体虽已清理,死亡的气息却已渗入梁木。

她没点灯,指尖沿着楼梯扶手缓缓上行。第三阶木板发出熟悉的吱呀声,这是她特意留意的标记。指尖突然触到一丝湿润,借着月光看去,是道尚未干涸的血痕。

\"迟了半刻钟。\"

燕横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商洛雪瞬间绷紧全身肌肉,袖中短剑滑入掌心。三楼雅座的门帘无风自动,露出里面一点幽蓝火光。

\"杜如晦带着青蚨的人围了衙门。\"她停在门槛外,左手按在腰间暗囊上,\"《漕运纪要》的夹层是空的。\"

燕横的身影在蓝光中忽明忽灭。他面前摆着个青铜烛台,火焰竟是诡异的蓝色,照得他眉骨投下深深的阴影。桌上散落着三枚铜钱,排列方式与白日截然不同。

\"司空皓比我们快了一步。\"他手指划过铜钱边缘,\"但拿到的只是赝品。\"

烛火突然噼啪炸响。商洛雪看到燕横右手小指缺了半截——这是白日交手时未曾注意到的细节。断指处疤痕平整,显是利刃所致。

\"凭什么信你?\"她故意让短剑折射一道蓝光到燕横脸上。

燕横突然掀开衣襟。他胸口缠着的绷带渗着血,却仍能看清皮肤上狰狞的烙印——一只被荆棘缠绕的蚨钱。烙印新鲜得可怕,边缘还泛着溃烂的黄色。

\"三日前我潜入青蚨总坛看到的。\"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司空皓在找'双生玉',就是你脖子上那块。\"

商洛雪颈间的断玉突然变得滚烫。她后退半步,短剑横在胸前:\"你父亲怎么死的?\"

\"中毒。\"燕横的瞳孔在蓝光中收缩成针尖,\"七窍流血,骨头碎成渣——和你父亲一样。\"

一阵寒风突然灌入窗缝。烛火剧烈摇晃间,商洛雪看到燕横腰间厌刀的刀鞘上刻着细密纹路——是半朵莲花,与她白日所见暗格底部的纹样一模一样。

\"玉佩。\"燕横突然伸手,\"合在一起才能看到完整地图。\"

商洛雪冷笑:\"然后像我们父亲那样死无全尸?\"她故意扯开衣领露出脖颈伤痕,\"这一刀再深半分,我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

燕横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他突然抓起铜钱拍在桌上,三枚铜钱竟立着旋转起来,发出蜂鸣般的声响。

\"听好。\"他前倾身体,蓝火映得他面目狰狞,\"二十年前,太宗皇帝密令铸造两件神器——龙骨玺与定星盘。你父亲负责运输,我父亲负责护卫。\"

铜钱突然同时倒下,排成一条直线。商洛雪注意到每枚铜钱内孔都对准了她心口。

\"司空皓当时只是户部小吏,却在押运途中设计毒杀两队人马。\"燕横的指甲抠进桌面,\"龙骨玺失踪,而定星盘——\"

\"化作了双生玉。\"商洛雪脱口而出。父亲日志里那句\"血脉为引\"突然有了新的含义。她颤抖着取下颈间断玉,发现断面在蓝光下浮现出细如发丝的金线。

燕横也扯出他那半块玉佩。当两块断玉在蓝火上方缓缓靠近时,金线突然如活物般蠕动起来,在空中交织成一幅立体地图。某个山腹中闪烁着红点,周围环绕着荆棘状的纹路。

\"青蚨总坛...\"燕横呼吸急促起来,\"龙骨玺就在——\"

窗外突然射入一道银光,精准击中烛台。蓝火熄灭的瞬间,商洛雪感到颈后汗毛倒竖。她本能地旋身出剑,短剑与某种金属物体相撞,迸出一串火花。

\"精彩。\"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商姑娘的听雨剑法果然得了真传。\"

十几盏青色灯笼同时亮起。雅座四周不知何时已围满黑衣人,每人腰间都挂着青铜蚨钱。说话的男人站在窗框上,月白色长袍在夜风中飘舞,脸上戴着半张玉质面具。

\"司空皓。\"燕横的厌刀已经出鞘,刀身震颤发出蜂鸣。

商洛雪瞳孔骤缩。这人左手戴着玉扳指——正是铜镜前那只手。她悄悄将合二为一的玉佩滑入袖袋,却发现两块玉竟像磁石般牢牢吸在一起。

\"二十年了。\"司空皓轻叹,\"燕北野的孽种和商明远的丫头,终于把钥匙凑齐了。\"他突然摘下面具,露出布满疤痕的左脸——那些伤痕排列成诡异的蚨钱图案。

燕横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商洛雪从未听过如此充满仇恨的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厌刀爆发出刺耳鸣叫,震得灯笼里的火光忽明忽灭。

\"你父亲临死前还在念叨'龙骨不可现世'。\"司空皓微笑着抚摸脸上伤疤,\"这道疤就是他用断刀留给我的纪念。\"

商洛雪突然想起父亲残缺日志里的话——\"燕兄疑司空\"。她腕间机关咔嗒轻响,三枚透骨钉已蓄势待发。

司空皓却突然看向她:\"商姑娘可知为何你每月十五会心口剧痛?\"他指尖转着个白玉小瓶,\"因为令尊给你种了锁心蛊,就怕有朝一日你成为开启龙骨的钥匙。\"

燕横的刀锋已经劈到司空皓面门。这一刀快得超出肉眼捕捉,却砍了个空——司空皓的身影如烟般消散,又在三步外重组。商洛雪倒吸凉气,这分明是失传已久的\"烟罗步\"。

\"游戏结束。\"司空皓弹指击碎一盏青灯。灯油泼洒处腾起幽绿火焰,瞬间引燃整个雅座。黑衣人同时出手,数十道银光向二人袭来。

商洛雪的长剑舞成光幕,仍有一枚透骨钉擦过她右肩。中钉处立刻麻木,她心知不妙——钉上淬的是唐门\"半步倒\"。燕横的厌刀在她身侧织出音波屏障,却见司空皓鬼魅般穿过刀网,玉扳指直取她咽喉。

\"玉佩!\"燕横暴喝。

商洛雪本能地侧身,袖中玉佩滑落。司空皓的攻势陡然转向,玉扳指射出一道金线卷向玉佩。千钧一发之际,燕横的厌刀横斩金线,刀身却被某种无形力量震出裂纹。

\"走!\"燕横抓住她手腕撞向窗户。身后传来梁柱倒塌的轰响,烈焰中司空皓的白衣纤尘不染,正缓步穿过火海。

他们坠向漆黑的后巷。半空中燕横突然拧身,厌刀狠狠劈向追来的黑衣人。刀锋触及对方身体的刹那,商洛雪看到燕横袖中滑出火折子,精准抛向那人衣襟——轰然爆响中,一团青磷火球照亮了整条巷道。

\"东南角!\"燕横拽着她狂奔,\"杜如晦在那里安排了接应!\"

商洛雪的右臂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她跌跌撞撞地跟着燕横拐进窄巷,却见尽头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杜如晦苍白的面孔在月光下泛着青灰,手中弩箭对准了燕横心口。

\"你——\"燕横的刀刚抬起,弩箭已离弦。

商洛雪用尽全身力气撞开燕横。箭矢穿透她左肩的瞬间,她看清杜如晦的耳后——没有蚨钱烙印,而是个小小的莲花刺青。

\"他不是青蚨的人!\"她咳着血喊道。

杜如晦的第二箭射偏了。燕横的厌刀脱手飞出,旋转着斩向师爷脖颈。就在刀锋即将见血的刹那,一道白影闪过,司空皓竟从屋顶倒悬而下,玉扳指轻弹刀身,厌刀当空断成两截。

\"多谢二位拼合地图。\"司空皓轻笑着从商洛雪袖中抽出玉佩,\"作为回报,送你们个痛快。\"

他玉扳指上的金线突然分裂成数十根,如毒蛇般缠向二人。燕横抱起商洛雪滚向墙边,金线将青石地面割出深深沟壑。身后是死路,前方是追兵,商洛雪的视线因失血开始模糊。

\"信我吗?\"燕横突然贴着她耳朵问。

没等她回答,燕横已经扯着她冲向巷尾的高墙。司空皓的金线紧随其后,却在即将触及他们背心时突然转向——墙后竟是悬崖!商洛雪最后看到的,是杜如晦惊骇的表情和司空皓骤变的脸色。

坠落时燕横紧紧抱住她。断崖下的黑暗中,隐约传来水声轰鸣。合二为一的玉佩在司空皓手中泛着诡谲的金光,映出他脸上扭曲的狂喜。

\"终于...\"司空皓摩挲着玉佩上浮现的山脉纹路,\"龙骨玺是我的了。\"

他没有注意到,玉佩背面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痕,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又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活物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