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夜须弥才将一直拎在手中的人儿放到无夜剑上。
只是他刚松开手，人就消失在了他眼前。
夜须弥叹了口气，随即低头，就见连荼羽已经跪坐在了剑身之上。
连荼羽其实也很尴尬……
她原本是打算仅凭一己之力站稳的，奈何无夜剑只比她的双脚宽那么一点点，根本不给她任何施展的机会。
刚才站上去的瞬间，她便觉得身体摇摇欲坠，似乎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一般。
于是，她果断坐了下来。
坐着确实稳当很多，就是面子上不太好看。
连荼羽甚至觉得这还不如让她变回原形后自己飞呢，起码不至于这么丢脸，更不用担心自己会从半空中跌落。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也就说出了声：“师尊，您想不想看翱翔于九天的凤凰？特别漂亮那种。”
为了争取行动上的自由，连荼羽毫不违心地夸赞着自己，试图以此来打动夜须弥。
只是她说话时的颤音有些过于明显了，夜须弥轻易便听出了她的真实意图。
他略带揶揄地问道：“怎么？害怕啦？”
“才没有呢！”闻言，连荼羽立刻挺直了背脊，反驳道：“我只不过是想自己飞一会而已。”
见她嘴硬，夜须弥忽然起了一丝促狭之心：“怎么突然想自己飞？难不成是觉得御剑飞行没意思？无妨，为师这就带你感受一下御剑飞行的乐趣。”
话音刚落，无夜剑的速度陡然提升。
猝不及防之下，连荼羽身子猛地向后倒去。
如果不是夜须弥及时用腿挡住了连荼羽，恐怕她此刻已经被从剑身上甩下去了。
“师尊！”
“乖徒儿，坐着多没意思。”
夜须弥无视连荼羽的惊叫，再次将人拎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他长记性了，直到确定连荼羽站稳，他才松手。
连荼羽直觉不妙，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无夜剑毫无征兆地转弯给打断了。
“啊~~”
惊慌失措之际，连荼羽下意识转身，径直扑向了夜须弥。
在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双臂已经紧紧环住了夜须弥的腰。
夜须弥原本只是想戏弄一下小凤凰，就算她当真从剑上跌落，以他的修为和身手，救下她也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小凤凰本身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保根本不成问题。
他哪里能想到，小凤凰竟这般慌张，仿佛真的害怕从无夜剑上掉下去……
夜须弥本应该注意到连荼羽情绪上的不对劲儿，只是忽然被她抱住，他的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要知道，还从未有人敢如此主动且亲昵地拥抱他。
就连无夜剑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突兀地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连荼羽不知夜须弥心中所想，见无夜剑停下来，还以为她师尊良心发现，决定不再捉弄她了。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变回了原形，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哎呀呀，果然还是这样更自在舒服些。”
夜须弥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是神情中尚余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晦涩。
他现在还有一事想不明白，为何连荼羽好似完全没有被刚才的亲密接触所影响？
就好像……她抱住的并非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根毫无感情的木头桩。
这种感觉很怪异，夜须弥莫名觉得不爽。
可当他看到一旁飞得正起兴的连荼羽，夜须弥又觉得是自己真是有够无聊的。
只听他好心提醒道：“这可是你执意要自己飞的，等会儿若是喊苦喊累，可别指望为师会搭理你。”
听到这话，连荼羽明显不相信：“再累还能比从丹山飞到万山之巅更累？”
想当年，阿梧的化形还不稳定。她孤身一人带着花枝，从丹山出发，一路飞到万山之巅。
那般长途跋涉她都坚持下来了，她不信如今已是凝婴境的自己还会因为赶路而感到疲惫。
尽管尚且不清楚目的地在哪儿，可这点信心她总是有的。
但事实很快就向连荼羽证明，她高估自己了。
这么说其实并不完全准确，准确来说，是她低估了夜须弥。
连荼羽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潇洒随性的夜须弥，赶起路来竟然不眠不休，和疯子没什么两样。
连荼羽心中懊悔不已。
若是放在往日，她恐怕早就央求夜须弥带她一起走了，哪怕用绳子将她拴在无夜剑上也行。
可她今日宁愿扇断了这对翅膀，也不想低这个头。
就这样，师徒二人一路奔波，终于在连荼羽力竭之前抵达了云梦大泽。
一入云梦大泽，连荼羽便随意找了个小岛，然后一头栽倒在地，再也不肯起来。
反观夜须弥，完全看不到日夜兼程的疲惫。
“若我没记错，昨日还有人叫嚣着就算再飞上十天，她也能坚持来着。”
“是吗？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或许是师尊您记错了吧。”连荼羽有气无力地回应着，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
夜须弥见状，微微挑眉，冷冷地丢下一句：“既然你如此倔强，那好，我可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连荼羽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急不缓地说道：“师尊，咱们师徒一场，有缘自会再见的。”
虽然她已经累到快要虚脱了，但嘴上仍旧不肯服输半分。
夜须弥心中不禁暗叹，小凤凰平日里最是识时务，怎的近几日如此执拗？
难道即便是累成如此模样，还未能将她心中的郁气散尽吗？
罢了，他真是欠了她的。
“快起来吧，阿锦。”
“不要。”
“你不是盼着有趣的事情呢嘛？他们就要来了。你如今这个模样，怕是要丢人喽。”夜须弥声音低柔，听起来像是在哄小孩子。
“丢就丢吧，我都快累死了，就算把我丢在这里也行。”
对于如今的连荼羽来说，只要能歇息片刻，她什么都不想在乎了。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之际，忽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响起：“属下率厌阙军在此恭迎帝君！恭迎……王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