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捷收到这几日的记录册,在底下人整理誊抄完毕后,漫不经心地扫过几眼。
江寒竹让他一旦看到裴纪有关的事,除了宴饮游乐等琐事不用理会,其他的内容都抹掉。
翻至裴纪那页,待看清内容后,青捷的目光骤然凝滞。
“寒竹...成亲?”
和裴纪?
青捷自然知晓裴纪的身份,也知晓其女儿身,所以...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她们成亲这件事上,而是——江寒竹会穿婚服...
她会穿婚服...
婚服...
青捷见过婚服,昔年暗卫试炼时,他曾在墓地里撞见一对合葬的新人,那绯红如血的喜服,初瞥便叫他心尖发颤,
而让他更为血脉喷张的,是冰冷的棺椁里,那赤色嫁衣铺陈如血海,他们于血海中相拥而死,纠缠不休...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青捷的指尖缓缓摩挲着\"江寒竹\"三字,眼底泛起细碎的痴狂。
她穿嫁衣,定是很美吧...
到那时是不是该偷偷带走呢...
青捷怎能容忍他人见到江寒竹穿嫁衣的模样,只他一人见到便好了...
他低眉敛去眼中痴色,正抬步准备将这本册子拿给刘炬过目,便见一个人从殿内走出,见到他后朝他行了一礼。
青捷目不斜视,他对其他人并不关心,径直越过他往殿内走去。
萧合站在原地,见他毫无反应也不恼,踏下台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心有戚戚。
那日与胡成最后对谈,他也犹豫过一瞬间,在小刀快刺向自己时,那人突然出现拉了他一把。
不知为何,见到他的第一面,他脑中想到的便是一具浸透血锈的傀儡,木然呆立,连丝线都缠着腥气。
哪怕如今再见一次,他也还是有这种感觉。
不过...到底是帮过他的自己人,想来对他应该也没什么威胁。
收回目光,萧合径直往前走去,最终在宫道的一处角落,见到了一个身形比较消瘦的人——是那日布置麟德殿时给他端茶的小宦官。
毕竟是在做那等谋逆之事,萧合不便亲力亲为,有些事便让他代为奔走。
当然,既是帮了他的忙,好处自然也是有的。
角落里,对方见到他便低头在他耳边道,“按您说的,已经同尚食局的人搭上关系,用的也是德福公公的名牌。”
“对方答应了,会将右军的粮饷全换成陈年糙米。”他低声继续道,
“其余的,也都照您的吩咐安排下去了。”
萧合点了点头,指尖摆弄着腕上的佛珠。
几日前,他收到了裴大人的来信,信上说,让他去接近神策右军中尉田达。
神策军是护卫皇宫的禁军,分为左右两军,左军驻地在大明宫东侧,主要防范皇室成员及官员的异动,右军驻守在京城郊外,掌管漕运码头以及防范周围蕃镇。
萧合自然清楚裴大人帮助自己的原因,他需要控制神策军才好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今的神策军左军中尉付甲,乃是德福亲手栽培的义子,换言之——这左军实则是德福的囊中之物。
而德福是皇上的人,想从左军入手无异于火中取栗,因此最好的方法便是从右军入手。
只不过...
萧合眸色一沉。
他尚不清楚裴大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从他目前的行径上看...
裴大人...是想掌控朝堂吗?若真如此,那么...他还能够登上那至尊之位吗?
若他只是裴大人需要的傀儡,那...这般同以前又有何不同?
萧合心中难安,但...目前的他还未有能力知晓全貌。
缓了缓心神,萧合又吩咐了几句才最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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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里,赵鹿吟收到了来自扬州的飞鸽传书,板栗他们已经在扬州江都县下脚,正着手布置要务。
放下信纸后,赵鹿吟倚靠在胡床上轻揉酸涩的眼睛,这几日文书看多了,眼睛总有些莫名干涩。
闭目养神间,她重新回想了一下这段时日的布局。
刑部那两名官员已经出发了,青捷那边亦无异常响动,连那些个总喜欢针对她的老狐狸,如今个个缩首如龟,似乎都还很顺利...
“红枣还未回来吗?”赵鹿吟看了一眼身旁的枸杞,她正在剪着布置婚房的窗花。
“她是不是已经去了有半日了。”赵鹿吟微微蹙眉,
“这占卜之事有这般麻烦吗?”
枸杞抬起头一脸茫然,她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自幼无人教导,对婚嫁之事自然一窍不通。
想了想,她摇头道,“或许有什么章程吧?红枣姐最是周全。”
“都说了不必弄这般麻烦,又不是真的。”
目光重新落到手上拿着的文书,赵鹿吟摇着头颇为无奈。
“公子,裴府难得办喜事,红枣姐姐这般郑重也正常。”枸杞说着,张开自己手上的剪纸,红艳艳的\"囍\"字跃然掌心,是裴府里少有的颜色。
“我也觉着郑重些好,可以热闹热闹。”
裴府这些年从未办过什么喜事,莫说红事,便是寻常宴饮都未曾有过,她们毕竟年轻,喜欢热闹倒也正常。
“随你们吧。”轻声笑了笑,赵鹿吟手执毛笔准备在文书上勾画,将落未落之际,屋门被人猛地推开。
只见红枣脸上尽是慌色,急匆匆地扑了进来。
“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
这画面好像有点似曾相识,赵鹿吟看着,不慌不忙将手中的笔放下,询问道。
“还是大凶!改了生辰也是大凶!”红枣神情格外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出人命的大事。
“使银子了吗?”
“使了!可那人说江娘子有煞气在身,天命难违!”
“要不...要不公子...”红枣欲言又止,她自是知晓公子行事别有目的,可占卜这般凶煞,她担心...会出事...
煞气??
江寒竹有煞气在身??
听到这两个字,赵鹿吟立马大笑了起来。
“煞气?何种煞气?”她快笑出了眼泪,捂着肚子艰难道,“莫非是命犯阴煞,还是什么天煞孤星??”
“这可真是鬼扯!”赵鹿吟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你给了多少银子?”
“定是嫌你出手不够阔绰,还真是贪得无厌。”
摇了摇头,待彻底平复完情绪后,赵鹿吟方才道,“罢了,我亲自去会会吧,倒要看看,当着我的面,他们谁还敢这般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