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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宦官侍女们穿梭往来,抬着紫檀木嵌螺钿屏风、金丝地毯等一应装饰物品穿行于重重宫门之间,最终到达麟德殿内。

殿中陈设极尽华贵,以朱红为底,鎏金作饰,抬头,廊柱间垂悬青赤黄白黑五色丝绦,其下方则垂挂着联珠纹锦缎帷帐,暗纹流转间折射出粼粼金光。

于低头忙碌的人群中,有一人长身玉立,身着绿色云纹衣袍,腰佩银鱼袋,神情懒散,与这周遭忙碌景象格格不入。

“胡公公,您要不坐着吧?”一位公公半弯着腰走到他身边,“胡成”看过去,笑道,“原来是詹公公,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倒是胡公公您,这不是刚大病一场,得注意身体啊。”

詹公公连忙给他搬了张小凳子,“胡成”坐下后,轻咳了几声,哑声道,“染上了风寒,没办法,这不日便是元旦宴,各项进度都催得紧,便是重病也得来盯着。”

“是,是,老奴等会便让他们手脚再麻利些,您先坐着喝点茶,润润喉。”詹公公挥手让人上了一盏茶,又亲手端到他面前。

“胡成”垂眼看着,却没有伸手去接,他望着这权力场中的尊卑之别,感觉格外可笑。

原来上位者,是这种感觉,若他再更进一层,一直进到那权力之巅,又会是什么感觉呢...

“...胡公公?”詹公公手上稳稳端着茶,心中却分外忐忑,生怕这人一个不高兴就将茶掀了。

茶掀了没事,他烫就烫了吧,可这底下还铺着地毯呢,这一弄湿,上头一责怪,保准最后就是责怪到他身上。

“辛苦了。”“胡成”最终还是接过了,轻抿了一小口,“这茶,好像有点凉了。”

詹公公闻言便要骂那送茶的小宦官,却被“胡成”抬手制止了,他温声道,

“下人毕竟经验尚浅,有些考虑不周也是难免的,不如劳烦詹公公为我沏一盏茶?”

怔了怔,詹公公随即赔笑道,“是,是。”

直到看着他走出殿外,“胡成”才收回目光,手指一下下敲着把手,突然开口道,“感兴趣,为我做事吗?”

这话明显是对那名端茶的小宦官说的,他浑身一颤,急忙低声应道,“愿意,愿意的...”

“好...”

他需要,慢慢地,一点点壮大自己的势力。

---

“你这...所谓请我吃饭,就是来这吗?”

东市一隅,炊烟袅袅。摊主掌勺翻炒,香气扑鼻。简陋的棚下,一方小桌旁坐着三位衣着不凡的客人,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大爷,给我们上几个您的拿手菜。”赵鹿吟朗声道,摊主弓着身快步走来,见三人气质不俗,擦了把冷汗,心说您快别喊爷了,您才是我的爷啊。

“哎哟爷,您等着,小的这就给您上菜。”

司陆河敲了敲桌子,语气不满,“你没回答我呢,这就是你请的饭啊!”

不管怎么说,这跟上次的档次也差太多了,他可是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从尚书省偷偷溜出来的!

“哎哟!这家摊子好吃的,包你满意。”赵鹿吟拍了拍他的肩,劝道,“你这天天吃着大鱼大肉怎么能行,偶尔也得改改口味啊!”

“你就是抠搜!别跟我在这找借口。”司陆河早就看清了这个人,他开始怀疑上次在云鹤楼吃饭是不是他的白日做梦。

司景洲在一旁安静地喝着热茶,目光落在了赵鹿吟放在司陆河肩上的手。

“不过你怎么也来了?”赵鹿吟看向了司景洲,“这快元旦庆典了,你们不需要抓紧时间清理一下积案吗?”

这会怎么还有空跟她出来吃饭?

司景洲面不改色,“还行,不算太忙。”

嗯...其实忙坏了,就为了这一会出来见裴纪,他今夜怕是得挑灯干活。

可是,他有好几天没见过裴纪了。

“噢,不过,你听说了吗?”司陆河突然压低了声音,“吕均沉,听说在查逃税的事情,那位还给了他赏赐,好多人急死了,又不敢轻举妄动,怕被发现了什么。”

“一回来就听说了,我看,这是在给他撑腰呢,怕有人闻着味了去对付他。”

“哟,不愧是你,怪会揣摩的,难怪那位重用你呢。”

周围来往的客商多,喧哗声此起彼伏,为了能听到说话声,他们俩就头碰头的在那悄悄说话。

司景洲坐在一旁,顿时感觉自己有些多余了,可...他又不知该如何插上他们的话。

踌躇良久,最后,他握着茶杯的手忽地松了松,杯子摔在桌面上,热茶四溅,打湿了他的衣袍。

他们俩果然都看了过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烫着了?”赵鹿吟蹙着眉,撩开他的袖子看了看他的手。

白白净净的倒是没什么事。

“不过...你这衣服也湿了,得去换一下吧。”

司陆河也赞同道,“你往前走,那有成衣铺子,你把外袍换下来,别染风寒了。”

司景洲僵住了,说朴素点,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我没事...”

“这怎么能没事?”赵鹿吟眨了眨眼,突然恍然大悟道,

“你是没去成衣铺子买过衣服是吗?”

大户人家的衣服,一般都是下人到店里采买料子,然后再由府上的人自己裁制的。

司陆河开口,“嗨,他怎么会...”不会。

“嗯,不会。”

嗯?

他看向了司景洲,对方端坐如常,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司景洲,他之前嫌府上仆人做得慢,还自己出去成衣铺子买过...

这会说自己不会买是什么意思?

但赵鹿吟显然当真了,拍了拍衣袍就站起身来,“那我带你去买吧。”

她又转过头来对着司陆河道,“你先等着,我们很快回来。”

司陆河就这样看着他们俩站起来,再一道走出小摊外,并肩往成衣铺子的方向走去。

在这期间,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司景洲从始至终也没有给司陆河一个眼神。

桌上的茶渍还没收拾干净,司陆河看着他俩的背影,又瞥了眼茶杯,

眼中闪过一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