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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内外官吏休假七天。

田初一今日一早就去集市上准备买点菜,打算晚上来包顿饺子好好庆祝一下。

虽他也不是什么正经官,但好歹沾了点边,这几天只要跟别人轮流三餐去送送饭,其他时间就都是他自己的了。

有吃有住还有钱,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过上这般美妙的生活。

“这不是初一嘛,来买菜呀!”

徐大娘在远处对他喊道,她是卖簪子的,田初一拿到的第一份工钱就是到她这买了支簪子送他娘。

徐大娘觉得他孝顺,每次见面都会跟他聊上几句。后来,徐大娘被人抢劫,他恰好在附近就顺手抓到了京兆尹。

徐大娘很感激,一来二去就彻底熟络起来了,直接拿他当半个儿子看。

田初一听到声音笑着走到徐大娘面前,伸手指了指自己篮子里的菜,“昨日冬至没能好好吃一顿,今日补偿回来。”

“那你要不要酒啊,自家酿的,现在刚刚好能喝,要不等晚上收摊后我打一壶给你送到大理寺去。”

田初一刚想说不用,后背突然有一股力撞得他直趔趄,差点扑到地上。

“哎哟你怎么撞人呢!?”徐大娘立马走过来,指着撞他的那个人骂,“你这酒气熏天的就不要在外面瞎溜达好不好!?”

田初一看了过去,撞他的是一个五十左右,胡子拉碴的老头,喝得醉醺醺的走路直晃。

他皱了皱眉,想着扶他到旁边去醒醒酒,结果这老头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啊!!血!!”

这毕竟是集市,人来人往的,一声尖叫后,场面一下就混乱起来。

田初一毕竟在大理寺待了段时间,见了血好歹没那么惊慌,他站了会,想着哪里有医馆,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喷出来的血流到他脚边汇聚到一起,变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啊!!这是卦象!两阴夹一阳,这...这是有大灾啊!!”旁边有人突然叫了起来。

什么??

什么大灾?

田初一惊恐地看着脚边流淌的血,红里透黑,

“啊!!”

---

裴府。

休假日,但赵鹿吟还是和往常一样早起了。

这两日她总时不时梦到被围府的那一天,府里哭嚎一片,死气沉沉。

但总是爱哭的母亲却没有哭,只是摸着她的脸,让她一定要活下去。

赵鹿吟睡不着,只好起床翻看上次豆包帮她拿回来的,傅起霖收集的官员证据。

她之所以对付傅府,一方面是他当年参与了赵家那件事,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本证据。

江寒竹很早就查到傅起霖有这么一本册子,当时她们才来京城不久,她才刚做上官,京城一点势力都没有。

也是那一次她才知道,原来江寒竹不止是一个神经病,她收集情报的手段出神入化,甚至比很多经验老道的人都要厉害得多。

所以,等她后面靠着安和药店和司记桂花糕赚到不少银子后,就包下了醉仙楼去给江寒竹用来收集信息。

赵鹿吟大致翻看了一下,

这本册子,记录的大部分是位置很关键的人的贪污证据。

比如,吏部考功司郎中张邶,品级不高,但掌握官员考课大权。这可是个肥差,光是官员贿赂都能几辈子不愁吃喝。

只不过,这些年她为了得到刘炬的信任,一直都没怎么在朝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她势单力薄,只能靠皇上的信任存活,而周围又都是一群豺狼虎豹,

张邶可以利用,但是有限,比起花时间培养忠心自己的官员,她现在最需要的是能快速扳倒政敌。

让他们彻底无法反抗。

所以...

赵鹿吟看向了另一个名字——御史中丞吕均沉。

贵妃娘娘吕昭宣的父亲,虽非御史台的最高长官,但实际掌管弹劾事务。

这些年,新旧两党一直都在争取他,他势弱,按道理来说应该会暗中选一方依附。

但他愣是这边打个哈哈,那边敷衍一下。

哪边都不拒绝,但哪边都不去。

这种人很聪明,懂得如何自保,如何给自己留退路,所以,如果他没有了退路,

是不是就可以为她所用了?

“你醒了没有!!”

赵鹿吟还陷在思虑中时,陡然听见房门被踹开的声音。

江寒竹穿着一身男子服饰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也就是她床侧有个屏风,才挡住了突然灌进来的冷风。

赵鹿吟沉着脸,抓起一个枕头就丢了过去。

这对于她们来说是很平常的欢迎仪式,所以江寒竹很熟练地接到手,重新丢回到了床上。

“你怎么来了?”

赵鹿吟的目光重新投向手上的册子。

江寒竹在床边坐了下来,闻言道,“你之前不是托我调查那个老道士吗?说感觉很熟悉。”

赵鹿吟僵了一下,手指无意间捏紧着纸张,抬起头,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期待,

“所以?”是查出来什么了吗?

“这个...”

江寒竹的眼神有一瞬间躲闪,

“那个道士之前一直在淮南那带的茅仙洞里,很少出来,有时候会下山帮人治病,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山林里炼丹,据说...他年纪已经有九十了,但身子还很硬朗,所以大家都传他会长生之术。”

“你...”

赵鹿吟欲言又止,

“我想知道的是这个吗?”难道不是想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让她感到熟悉吗?

“哎哟,我这不是查不出来嘛...”江寒竹不自然地晃了晃腿。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江寒竹的行为举止有些怪异,但很遗憾,赵鹿吟的心思已经重新回到了那本册子上。

“你打算怎么用它?”江寒竹也看向了那本册子。

“恩...”赵鹿吟思索了一会,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威逼利诱。”

她将它合上放到一边,转头看向了江寒竹,“你这两日有听到什么奇怪的消息吗?”

“什么?”

“就比如说什么奇观异象。”

江寒竹听完懵了一会,思索片刻,才终于恍然大悟,

“听说昨日宫里的青铜器在子时渗出暗红锈水,还有前两日,岭南那听说有一丧葬队伍,那个纸人偶突然睁开了眼,还有...”

“今早西市有人吐血喷出了一个卦象。”

赵鹿吟笑出了声。

“怎么了?你知道这是谁弄的吗?”江寒竹疑惑道,

“刘炬吧。”

为了能多收一点银子满足自己的奢靡,还真是听了自己的话。

“这样吧,你再去添把火吧,就说明年会天降大灾。”

“他是想干什么?”江寒竹问道。

“他想提税。”

“提税?!可...”

可近两年灾祸,民力都消耗地差不多了,哪来的银粮可以给他收?

江寒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是...”同意了吧?

赵鹿吟知道她想说什么,笑了笑,“你知道的,为民谋福从来就不是我入朝为官的理由,我所想要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刘炬付出代价。”

“其他的,都与我无关。”

“我以前就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赵鹿吟的眼睛宛如深不见底的黑潭,幽暗而神秘,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江寒竹垂下头沉默了许久,久到赵鹿吟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了,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的,你比这世上很多人都要温柔。”

---

司府。

司景洲今日的精神状态一直很恍惚,叫他,他也不答应,柳英瑶差点以为他昨晚喝酒喝傻了,吓得要去请个大夫来给他看看。

司陆河伸手制止了,

“不用了,母亲,大惊小怪的,我看他就是酒还没醒。”司陆河上下扫了眼,

看他这面色红润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病的人。

“会不会是发烧了啊?”柳英瑶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好像比平时要烫一点。

两人在一旁商量着要不要配点药给他喝喝,司景洲恍若未闻,只是一脸呆滞地坐在床边,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昨夜梦里那炙热的吻,发烫的体温,还有无比甘甜的气息。

“...”

“我可能有病。”

司景洲皱着眉捂住了心脏。

柳英瑶都被这话要吓晕了,司府里一阵兵荒马乱,直到大夫再三保证说他没什么问题,身体没问题,心脏没问题,就是脑子可能有点问题,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你从昨天晚上就怪怪的,突然从宴会出去,回来后就一直在灌酒。”

“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司陆河很确信,他出去的那一会肯定是看见什么事情了,他又想起昨天晚上的问话,以及司景洲那时的反应。

他感觉自己猜到了真相。

“你不会是,看到喜欢的女子跟别的男人幽会,伤心欲绝,所以才这样吧?”

确实是八九不离十,就是性别出了点问题。

司景洲听完直接被茶呛住了,猛咳。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他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男子,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再说了,就算是喜欢男子,那他也不可能喜欢裴纪,那个人最讨厌了,动不动就调戏他,满脑子污言秽语。

他真的最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