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觥筹交错,苏槿饮了不少酒,双颊染上醉人的酡红,眼波流转间更添几分妩媚。苏琮安刚摆脱众人的劝酒,抬眼便瞧见她步履虚浮的模样,连忙上前搀扶。
\"我送你回房。\"他声音微哑,刻意避开她盈盈的目光。
苏槿闻言轻笑,顺势倚在他肩头:\"好啊。\"
温香软玉在怀,苏琮安却绷直了背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直到将人安顿在榻上,退出房门后他才长舒一口气。
\"你喜欢她?\"
洛依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苏琮安眯眼望去,只见她款步走近,朱唇轻启:\"以苏家大小姐的身份,岂会看上你这样的......\"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我们才是同类。若你......\"
话音未落,苏琮安已转身离去,只余房门闭合的轻响。洛依盯着那扇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个卑贱的乞儿,也敢这般轻慢她?
廊下灯笼摇曳,将苏琮安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句\"她看不上你\"如附骨之疽,在心头反复啃噬。他自嘲地勾起嘴角,曾以为能吃饱穿暖便是造化,如今却贪心地想要摘取天上明月。
夜半时分,绮梦来袭。梦中苏槿青丝散落,雪肤若隐若现,柔荑抚过他眉骨时却骤然化作利刃:\"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
苏琮安猛然惊醒,冷汗浸透里衣,亵裤间一片黏腻。他望着窗外残月,苦笑着走向浴间。冷水倾泻而下时,他忽然狠狠捶向墙壁——既然贪念已生,那便让它燎原吧。
苏琮安陪着苏宁来到警备团后,立即召集众人开会。然而会议室里稀稀拉拉地坐了不到一半人,剩下的足足拖了半个小时才姗姗来迟。更令人恼火的是,到场的人不是交头接耳就是东张西望,完全没把站在前面的两人放在眼里。
苏宁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开口道:\"各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新任长官苏宁......\"
\"长官?\"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官突然打断道,\"我们只认苏御景长官,其他谁来都不好使!\"话音未落,会议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拍桌子,有人吹口哨,还有人故意把椅子摔得砰砰响。
苏宁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握着文件的手指不住颤抖。见新长官如此窘迫,起哄声越发猖狂。就在这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突然炸开,天花板上的吊灯应声碎裂。所有人像被掐住脖子般瞬间安静,只见苏琮安缓缓放下还在冒烟的手枪,眼神冷得像冰。
\"目无军纪,以下犯上,三刻钟才凑齐的乌合之众,也配叫军人?\"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后颈发凉。
那个挑头的士官梗着脖子冷笑:\"吓唬谁呢?老子早就不想干了!\"
\"就是!有本事把我们都开了!\"几个刺头跟着叫嚣。
苏琮安忽然笑了,慢条斯理地转着手枪:\"你们该不会真以为法不责众吧?\"他忽然抬手指向窗外,\"城外饥民为口粮能把亲闺女送进窑子,你们猜招批新兵要几天?\"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是用听话的新人,还是留你们这群兵痞,你们觉得呢?\"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方才叫得最凶的几个已经缩着脖子往人群里躲。只有那个挑事的士官还强撑着冷笑,但眼神已经开始飘忽。
\"现在,\"苏琮安\"咔嗒\"一声给手枪上膛,\"愿意留下的,原地立正!\"
\"唰!\"近百人瞬间站得笔直,靴跟碰撞的声音整齐得像一个人发出的。
苏琮安的目光钉子般钉在那个士官身上:\"你煽动哗变,按军法当处决。念在初犯,滚吧。\"
士官脸色变了变,突然扯着嗓子喊:\"兄弟们别怕!他们不敢——\"
\"砰!\"第二声枪响擦着他耳朵飞过,士官吓得瘫坐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苏琮安吹散枪口青烟:\"再废话,下一枪就打这儿。\"枪管点了点他的眉心。
当失禁的士官连滚带爬逃出去时,谁都没注意到会议室后门闪过一道人影。苏御北对暗处的警卫比了个手势:\"跟上他,查清楚背后是谁在捣鬼。\"
苏琮安慢条斯理给佩枪上保险,斜睨着噤若寒蝉的众人:\"明日卯时操练,迟到者——\"弹匣入膛的咔嗒声惊破暮色,\"军法从事。\"
掌灯时分,苏家宅院突然忙碌起来。三辆带篷马车载着苏二爷全家悄然出城,车辙印在官道上拖出长长的泥痕,直指百里外的h市。
自那场夜宴后,苏槿的绝色之名便如野火燎原,烧遍了整个金陵城。
世家公子趋之若鹜,外省军阀更是直接派了专线电话,话里话外都是结亲之意。就连雄踞北方的沈大帅也动了心思,一封电报拍来,替独子沈砚之说媒,聘礼单子上的数目,足以让人震惊。
千里之外的沈府内,一位身着绛红旗袍的美艳女子正焦躁地来回踱步,指尖的烟卷燃了半截,烟灰簌簌落在波斯地毯上。
“听说你要娶金陵那位苏大小姐?”她猛地抬头,嗓音里压着颤,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
门口,一道颀长的身影踏入,军靴踏地,沉稳有力。沈钰之刚脱了军氅,肩头还沾着北地的霜雪,眉眼却温润如玉,丝毫不见战场上的凌厉。
他低笑一声,伸手将女人揽进怀里,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她的发丝:“怎么,吃醋了?”
“父亲的命令罢了,我不过走个过场。”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这场轰动南北的联姻,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戏码。
女人咬唇,指尖攥紧了他的军装前襟:“可他们都说……她是百年难遇的绝色。”
沈钰之垂眸看她,眼底笑意更深:“那又如何?人家未必瞧得上我。”
女人心头一窒。
——这世上,怎会有人瞧不上他?
沈家独子,年少掌权,战功赫赫,更遑论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不知勾了多少名媛的魂。
可此刻,他竟说……苏槿未必瞧得上他?
她忽然觉得,这场婚事,或许远不止“走个过场”那么简单。
沈钰之必须去金陵。
师傅说,那人如今就在金陵城。
自去年那根“线”断了后,他的气运便如溃堤之水,短短数月竟散了大半。军中事务频出纰漏,连沈大帅都皱眉说他“近来心不在焉”。
——若再这般下去,莫说权势,怕是连性命都要被反噬殆尽。
“此去金陵,务必重新连上那人的气运。”师傅指尖掐着卦象,声音低哑,“否则,你的气运撑不过明年。”
沈钰之摩挲着腕间手表,轻笑:正好,父亲不是让我去相看苏家大小姐么?
一箭双雕。
第二个清晨,女人攥着他的袖口不肯放:“我随你去。”
“胡闹。”沈钰之抽回手,语气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我是去议亲的,带个女人像什么话?”
她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你当真要娶苏家那个?”
“娶不娶另说。”他低头系紧军氅的银扣,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晦暗,“但金陵这一趟,非去不可。”
——毕竟,那里有他的“命”。
车队启程时,师傅回头看了眼沈府朱红的大门,忽然道:“不知那线是否人为,若是人为,那此去危险。”
沈钰之闭目养神:“金陵有真本事的不过一个玄清道长。”
师傅叹息:“筹谋多年,此趟须去。”